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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4:14:13 作者: 楊柳愛豆包
宮門被打開,左弗在高庸的引路下跨過高高的門檻,剛要行禮,手卻是被人托住了。
「這裡沒外人,妹妹不必多禮了。」
嗓音溫潤,神情柔和,好似一如當年的少年郎。只是,花無重開日,人無再少年,即便神情再柔和,依是掩不去眉宇間的滄桑。
左弗垂下眼,道「多謝陛下。」
「妹妹,來……」
他拉著她的手,往裡走著,「知你今日回來,喜不自禁,我特令御膳司做了你喜歡吃的菜。肚包雞,醬肘子,糖醋排骨,白切羊肉,糯米蓮藕,八寶飯……這些都是你愛吃的。」
左弗望著滿滿一桌菜,不動聲色地將手掙脫出來,襝衽行禮,道「陛下厚愛,臣惶恐。」
手裡還留著她的餘溫,再握緊時,那溫度似指間沙般,很快便溜走了。
他望著她,心底某處泛起一絲酸澀。
她今日雖著一身女裝而來,卻是打扮樸素,遠不如那日去見孫訓珽般隆重。
她這回離去的這些日子裡,她那日在秦淮河上所穿之衣,所梳髮型已成了京城的流行。
那衣服的款式很新穎,大家雖找不出同樣的料子,可模仿著做一件差不多的款式卻可以。
而今日,她只將一小半頭髮綰起,在頭頂綰出一個發包,簡簡單單地插了一支髮簪,未施粉黛,未描眉點唇,亦無耳墜金飾裝扮,普通的就好像一個尋常平民家的女子。
見孫訓珽就如此用心,見自己這個天子便是連打扮的心思都沒有嗎?隱隱的嫉妒在心間流淌著,只是他臉上卻不顯露。
八年的帝王生涯已讓他不再像過去那般,容易情緒外露。對於帝王來說,情緒外露是大忌。
他平復著心情,嘴角掛著溫和的笑,溫潤的就像一塊上佳的美玉般,讓人見了忍不住生親近之心。
左弗將他的笑看在眼裡,想起周氏的死,手不由自主地攥了下。
此生最恨兩面三刀之人。
無賴,真小人都不是這世上最可怕的,這世上最可怕,最可惡的乃是偽君子!
為了分化左家所統領的左家軍,他甚至不惜讓周氏這樣的人進她家門。
周氏刺傷父親是意外,可若無他推波助瀾,周氏又哪裡來的膽子在牢里還敢叫囂
周氏不知助她的貴人是誰,只知內宮公公傳話,那麼必是貴不可言。不是天子便是皇后,沒別的選項了。
所以,周氏才膽敢如此張狂!而更令她感到寒心的是,事後,他又逼死了周氏,此人為達目的便可如此不擇手段,當真是可怕!
太祖在位時,殺掉了幾乎所有的功臣,左弗不敢評價這位的舉措是對還是錯,但就她此刻的立場來說,身為人臣的她必是不喜這般薄情的天子的。
而眼前的朱慈烺,能力像太祖不假,可其薄情也可與老朱一拼。
今日是逼死周氏,明日會不會逼死她的父親?這事她不敢多想,可卻又不得不想。
人坐在高位上,享受了權利的滋味,便易迷失本心,不容世人的抵抗,一言堂就是這麼來的。
八年時光就能將一個人變成這樣,她不知,未來他又會變成什麼樣?
情誼這等東西是很容易消磨的。等天下大定,誰知他會不會來鳥盡弓藏?
她不敢賭。
而且她也不想賭。
命運從來沒給過她抉擇的機會,無論是今生還是前世。但在來大明後,在屍山血海里走了幾個來回,她便一點點將心底那些隨波逐流,那些軟弱給摒棄了。
命運,應該是握在自己手裡的,尤其自己有這個能力!
她抬起頭,望著朱慈烺,眼神似嗔似怨,蠕著唇卻是一字未說。
見著她眼裡一閃而逝的嗔怨,朱慈烺心裡略略一緊,下意識地又握住了她的手,道「弗兒妹妹,你莫要這樣望著我。」
頓了頓又道「朕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兄長,當真是信了佞臣讒言,覺我與父親會背叛您嗎?」
她一臉「幽怨」,「兄長的顧忌我明白,可兄長是否明白我?我已二十有五,至今未嫁,只因您一個顧忌,我便犧牲了一輩子,而您呢?昔年,您曾親口答應我,只要阻擋住清軍,必保我終身富貴,保我左家百十條人的安全。
可我不過去了瓊州幾年,我父親就險些在您眼皮子底下喪命,兄長當真希望左伯入我家門,哪怕是個假冒貨嗎?」
「此事是朕一時不察,誤信人言。你父親無子嗣,朕聽聞他有兒子遺落在外,本想抬舉他下,好讓你父親面上有光的。可朕沒想到,他竟不是你父親骨血,那周氏竟如此膽大妄為,竟是想以韃子的孽種混淆。」
這話半真半假,他如此,左弗亦如此。
有些裂痕造成了便再也難抹去,無論想怎麼偽裝,痕跡依舊在。
有些事,錯過了便再無回到的可能了。
她垂下眼,將心底的失望掩藏,低低道「那兄長還信任我嗎?」
「這是自然。」
他道「弗兒,你該明白我的心的。」
左弗抬頭,搖搖頭,「我不明白。自打您成了這天下共主,我便覺您很陌生了。這些年,您嚴於律己,勤於政務,您是臣民嘴裡的好皇上,可卻也不再是我左弗眼裡熟悉的兄長了。」
說罷便是「苦笑」,「都說人登上高位是會變的,兄長也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