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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4:14:13 作者: 楊柳愛豆包
    左弗說著便走向龐五與李山,陰測測地望著他們道:「二位可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龐五哆嗦了下,不敢直視左弗,低著頭道:「小人沒有殺人,小人是清白的……」

    「小人也沒有,從未殺人。」

    李山也在一旁叫嚷道:「大人若是用刑,便是屈打成招,我等不服。」

    左弗笑了起來,「剛剛搶著賣你家老爺,現在又想當忠僕了?你覺得你家老爺是天上來的神仙不成?叛主者都是什麼下場,二位沒聽過評書嗎?」

    龐五哆嗦了下,下意識地望了望李山,他咽了咽口水,很是掙扎。

    而李山此刻卻顯得很平靜,他緩緩道:「殺人償命,大人可保我家人嗎?」

    「惡人得以懲罰,好人又如何會受難?」

    左弗淡淡道:「本官治下決不允許有人徇私報復。」

    李山閉上眼,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略略點頭,「小人願伏法。」

    「具體說說吧。」

    「李山,你這狗賊!」

    李諗氣得大罵,「老夫待你不薄,你竟敢背主?!」

    李山望了李諗一眼,淡淡道:「我欠您的恩情也都還了,到了這個時候,我若再不替家人計一計,那才是真的蠢。」

    「你這匹夫!」

    李珂大罵,「當年若不是我爹收留,你早被砍了腦袋了!」

    「哦?」

    左弗笑了起來,「聽李家大公子這話……」

    她望向了李諗,「這李山本該是被朝廷處決的人?那是如何活到今日的?」

    李珂呆在了那,隨即又大喊道:「他差點被山賊砍了腦袋,是我爹救了他!」

    「是在哪裡遇上了山賊?」

    「是,是,是在茅山!」

    「哦?」

    左弗笑了,「茅山?那李山是何方人士啊?」

    「自是茅山人士!」

    李諗閉上眼,忽然間就失去了再睜眼的勇氣。

    這個蠢貨!

    「那李山的常州話說得可真地道。」

    左弗冷笑,「李山是茅山人士,那又是因何原因會被茅山山匪差點砍了腦袋?」

    「自是貪圖錢財!」

    「是嗎?」

    左弗笑了,「真是怪哉!秦漢神仙府,梁唐宰相家的上清宗壇茅山何時被一群山匪占領了?如本官所記不錯,此山乃是道家上清派的起源之地,素有第一福地,第八洞天的美稱。這群土匪真夠厲害的,竟是將上清派的一幹道長都打走了,還干起了殺人搶劫的買賣……

    不過這些都比不上李山。都說吳音動人卻難學,這李山一茅山人,說得話類似咱們官話(注1),此地人要學會咱們的吳音難得不是一點半點,特別是咱們常州話有別於其他吳音。昔年,蒙元攻城,常州居民奮力反抗,殺死無數蒙元大將,後蒙元破城,僅只有幾戶人家逃出身天,很來這幾戶人家重新回到常州生活,他們生活的地方就叫古村,離著麻巷不遠……」

    左弗緩緩道著,「為填補城中人口空缺以及防止常州鄉外的人再度造反,蒙元從北方抽調了大量移民過來,故而常州話里夾在了大量的北方話,比如淞滬一帶叫父親都是叫阿爸或爸,而只有我們常州是叫嗲嗲,是不是和北方人喊父親的音很像?無錫,淞滬等地說什麼,都是說撒麼,而我們常州人是怎麼說的?」

    左弗笑了起來,「我們只發一個音:嗲。這個嗲就代表了什麼的意思。而這發音本官雖無從考證到底是不是從北方傳來的,但相較於其他地區,常州話更偏硬朗,其中有許多北方話的發音習慣,所以在吳語中,除去溫州等地,常州話是最難學的。

    而就在剛剛,本官已人手下文書去查看了李山的戶籍檔案……」

    她摸出一張小紙條,對著眾人道:「這就是本官文書們查出來的東西,本官念於你們聽聽。李山,金山縣(今常州金壇)人,於崇禎十六年五月十七日,賣身於李家……

    這金山縣雖不屬常州,可口音卻相似,與茅山鄉音大相逕庭,所以本官想問問,一個才賣身於李家的茅山人又是怎麼在短短一年內將常州話說得這麼好的?!只有一個可能!他不是茅山人,是金山人!亦或者,他根本就是常州人,只是當年犯了大案,被隱藏在李家!

    甲申國難,天子殉國!天下大亂,此時若得人相助,換個身份過活,那是最好不過的選擇,不是嗎?李山!」

    李山面如白紙。

    他們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可卻沒想到左弗卻能在一份份文書中找到線索。而這些線索是他們從來沒想過也未注意到的細節,大少爺的一次口誤,一張戶籍更改證明,徹底暴露了自己……

    「王富大的女兒於二十年前死亡,而王富大從鄰家錢婆子那兒得知了女兒死亡的真相,從而又知道了龐五,李山二人,而李山於今年才賣身李家,那麼二十年前的那個李山卻已開始奉命替李家做事,早不賣身,晚不賣身,偏偏等先帝殉國後才賣身,誰來告訴本官,這是何道理?」

    「大人,小人已奉命將錢婆子帶來!」

    「帶上來!」

    「是,大人!」

    一個老婦被抬了上來,她的頭髮已都花白,從戶籍檔案上看,這婦人今年應有六十五了,在這年頭已算年紀很大的人了。

    長年的辛苦勞作讓她的身體已不堪負荷,到場作證竟無法自己行走,還需人抬著,左弗見了這情形,便是免了她的跪禮,讓椿芽搬來個靠背椅,讓她坐著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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