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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4:08:09 作者: 三千風雪
    蝴蝶振翅,或許會帶來他無法接受的結局。

    一九九八年,城市中還沒有禁止燃放煙花爆竹。

    除夕夜零點,每家每戶都點燃了鞭炮,噼里啪啦的聲音響徹雲霄。

    林敏芝牽著季眠來到院壩,踩在雪地里,母子倆一起抬頭看著夜空中的煙花。

    平時尖酸刻薄的街坊鄰居在這一刻也放下了對林敏芝的嘲諷,紛紛熱情地給季眠送了糖果,還誇他爭氣,能堅持,長得可愛。

    季眠收了糖果之後,不像其他小孩兒一樣沒禮貌的一鬨而散,而是認認真真地給每一個人說了「謝謝叔叔」「謝謝阿姨」。

    四十歲的叫姐姐,五十歲的叫阿姨。

    哄得一幫婦女們笑得牙都沒了,被小帥哥喊姐姐,不管年紀多大的女人都心肝兒亂顫。

    夸季眠的聲音變得真誠起來,一絲陰陽怪氣都沒了。

    幾個平時碎嘴的婆子頻頻望向季眠,十分驚訝:

    「敏芝家的小孩兒真的是弱智啊?我怎麼看著挺乖的。」

    「是啊,比我們家雲寶爭氣多了,每天都跟著小張跑步的,身體也好了。」

    「都沒看見他跟以前一樣經常摔跤啦。」

    「哎呀還不是人家敏芝教的好,看看,多有禮貌……」

    「呸,教的好又怎麼樣,林敏芝還不是個沒男人要的賠錢貨!」

    「要我說,一個女人要這麼能幹做什麼,還是得要個男人啊……」

    竊竊私語的話傳到林敏芝耳朵里,林敏芝一笑置之。

    放在幾個月前,她或許會被這話重傷。

    但如今,她的生意正在一步一步的變好,眠眠也能開口說話,金錢和未來帶給了她底氣,林敏芝到覺得這些碎嘴子可憐。

    靠男人,靠得住什麼。

    鞭炮放完,外面的雪越來越大,呆不住人,街坊鄰居打過招呼,就各回各家。

    季眠從剛開始就一直急匆匆地在玩耍的小孩中尋找蘇珞瑜,他想自己或許可以早一點提醒蘇珞瑜,讓他去找傅沉俞,這樣一來,傅沉俞也能少受點苦。

    結果找了一圈,看到了徐才他們,愣是沒看見蘇珞瑜。

    季眠有點兒困惑。

    林敏芝蹲下身:「眠眠,我們也回家好不好?在找什麼呢?」

    季眠搖搖頭,過了會兒,他輕聲細語開口:「媽媽,蘇珞瑜呢。」

    林敏芝頓了一下,她沒想到季眠現在還能記住同學了。

    這是不是說明……季眠自閉的情況又好了一些?不但能開口說話,還能認識同學?

    他是不是,想要交朋友了?

    心底的驚喜一閃而過,林敏芝連忙道:「眠眠想找小朋友玩嗎,過完年好嗎?蘇蘇他們家今早去走親戚了,要後天才回來。」

    話音剛落,季眠貓兒一樣的眼睛瞪得圓潤無比。

    林敏芝還沒明白他兒子怎麼這麼大反應,季眠就已經掙脫開他的手,轉身就跑。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壞了林敏芝,她慌張道:「眠眠!」

    季眠都不知道自己兩條腿是怎麼邁開的。

    他跑到傅沉俞家門口,前前後後看了一圈,心涼了。

    傅沉俞家住在老街比較好的房子裡。

    走廊空空蕩蕩,一眼就望到了底。

    果然,空無一人。

    季眠找遍了樓梯、角落,沒找到傅沉俞。

    他又著急忙慌的從筒子樓里跑出來,凌冽的風雪颳了他一身。

    這麼大的雪,傅沉俞能跑到哪裡去!

    季眠此刻甚至忘記傅沉俞是他未來仇人的念頭,他滿腦子都是一個悽慘無依的五歲小孩。

    這一刻,他無比自責,畢竟自己明明知道傅沉俞今晚要受許多折磨,但他當時依舊選擇放任不管,選擇讓蘇珞瑜來救他。

    結果蘇珞瑜今晚竟然不在老街!

    人命關天的事情,他怎麼能這麼草率!

    季眠咬咬牙,轉頭就往外面沖,結果撞到了跟著他後面跑來的林敏芝。

    林敏芝猛地一摸他,衣服上全是雪水,濕透了。

    胸口、褲腳到處都髒兮兮,沾著雪泥,估計是跑太急摔了一跤。

    一眼望下來,把林敏芝給心疼壞了!

    季眠毫無知覺,著急地扯著林敏芝的袖子:「媽媽,找人。」

    林敏芝有心生氣,卻在看到季眠焦急且慘白的臉色時,表情凝重起來。

    兒子找人?找誰?用得著這麼著急?

    沒等林敏芝想明白,母子倆就在公共電話亭旁邊,看見了一個小小的人影蜷縮在地上。

    他渾身都被冰雪覆蓋了,凍得已經失去了知覺。

    林敏芝瞳孔微縮,「呀」了一聲,連忙放下季眠。

    季眠的心砰砰跳,憑直覺就知道倒在雪地里的是傅沉俞!

    於是,他一得自由,就邁開小短腿往前狂奔。

    林敏芝急忙道:「眠眠!」

    這一聲,喚起了傅沉俞的片刻清醒。

    他手裡握著寫著寧倩電話號碼的小紙條已經不翼而飛。

    傅沉俞記得自己想到公共電話亭給媽媽打電話,可是雪太大了,他又冷又餓,眼皮子重的根本就睜不開。

    明明下著大雪,他卻覺得自己渾身都詭異的滾燙。

    電話撥打了一遍又一遍,都是無人接聽。

    後來,他的視線漸漸模糊,緩緩地蜷縮著身體,靠在電話亭的玻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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