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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4:05:17 作者: 初雲之初
「居士一句話,附近百里的柳樹都遭了災,」羅銳自外間入內,笑道:「我聽人講,連樹根都給挖沒了。」
「樹還可以再種,但人沒了,可就救不過來了,」 鍾意感慨一聲,道:「兩害相權取其輕。」
「也對。」羅銳見她起身,似乎打算離去,順勢問道:「居士往哪裡去?」
「城中大夫緊缺,我還是過去幫忙吧,」鍾意輕聲道:「多救一個人,也多一份功德。」
羅銳嘆道:「早知如此,我也該學些醫理的。」
鍾意笑道:「現在再學,也不算晚。」
同羅銳辭別,她上馬往城中藥師所在之地去,尋個地方坐下,如同其餘大夫一般問診。
災民見這女郎貌美,又做男子裝扮,心知便是那位廣施善行的懷安居士,訝異之中又覺敬慕,道:「居士還會看病嗎?好生厲害。」
鍾意反倒被說的有些不好意思,道:「略知一二而已。」
「姐姐,」有個孩子崇敬的看著她,兩眼發亮,道:「你一定是天上的仙女,心腸好,什麼都會!」
另有其餘人笑道:「居士原本就是仙娥!」
鍾意在側聽著,心驟然軟了,也熱了。
她生在高門,此前從沒有接觸過處在這世間最低端的百姓,也從沒有如此真切的感知到被人需要是什麼滋味。
她喜歡這種感覺。
這叫她覺得她於這世間是有用的,也是真真切切,曾經在這世間留下痕跡,被人所懷念過的。
微微一笑,鍾意溫和道:「若是需要問診的話,便上前來吧。」
……
見過左庶子蔡滿與思議郎隋紹之後,鍾意便往城中醫師所在之地去了,直到這日深夜,說的嗓子都疼了,方才同玉夏玉秋一道回去。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摸著朱騅柔順的脖頸處毛髮,道:「這些時日下來,朱騅好像也瘦了。」
朱騅鬱悶的打個噴鼻。
「不只是朱騅,別的馬匹也一樣,」玉夏笑道:「蘇都尉令削減不必要的馬匹草料支出,朱騅不是戰馬,當然也在其中。」
「倒是委屈你了,」鍾意忍俊不禁,溫柔的摸了摸朱騅的長耳朵,道:「等回到長安,我叫人給你準備最好的草料。」
幾人慢悠悠的往回走,途徑一處街巷,忽然聽見有女人哭喊聲。
鍾意心中一沉,催馬過去,便見那處地勢低洼,形成了一個碩大水坑,內里有人在撲通,聽那聲響,只知是個婦人。
她見那婦人會水,卻正嚎哭,手臂在水中摸尋,心中奇怪。
侍從中有丹州本地人,想是聽說過,低聲道:「居士,那婦人是個瘋子。」
鍾意道:「那她這是----」
侍從靜默一會兒,道:「發水的時候,她的孩子被沖走了,從此再也沒找到,她便瘋了,每日都在水裡撈。」
鍾意心裡倏然一痛,直到返回刺史府,心口都在發悶。
「居士,你回來了。」
如此到了門口,鍾意便聽有人喚她,側目去看,站在燈籠底下的竟是羅銳:「你怎在此?」
「太子來了。」羅銳言簡意賅,道:「他在前廳等你。」
鍾意心頭微動,斂了神情,道:「我這便去。」
羅銳道:「要我同你一起嗎?」
「不必,又不是打架,叫那麼多人做什麼?」鍾意道:「太子溫而爾雅,還不至於對我動粗。」
「那我便在偏室等,」羅銳有些不放心,低聲道:「居士若有事,便可高聲喚我。」
鍾意莞爾,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多謝。」
……
幾日不見,太子風采如昔,面目如玉,神情溫和,只是目光之中有些焦躁,見鍾意入內,急匆匆迎了上去。
「太子殿下,」鍾意向他施禮,道:「今日登門,所為何事?」
太子卻望向她身後玉秋玉夏,道:「的確有些私事要講,望請居士屏退左右。」
鍾意從善如流,道:「你們都退下吧。」
玉夏玉秋未曾猶疑,施禮之後,一道退出。
太子見內室的門合上,方才執起案上捲軸,道:「我聽聞居士喜好書法,正有一幅好字,要同居士一同賞鑒。」言罷,又將那素白捲軸緩緩展開。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鍾意上前瞥了眼,微微動容:「是王羲之的字?」
「正是,居士好眼力,」太子贊了一句,又道:「寶物便應贈與識貨人,留在我手中,卻是辜負了。」說完,又將捲軸合起,遞了過去。
鍾意聽得笑了,卻沒有接,開門見山道:「太子殿下送我這樣一幅價值連城的好字,意欲何為?」
「居士是聰明人,我也不同你繞彎子,」太子面上有些窘迫,更多的是慚色,他躬身一禮,道:「還請高抬貴手,饒恕左庶子與思議郎性命。」
「太子殿下,」鍾意聽罷,目光倏然冷了:「你知道他們做了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