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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4:05:17 作者: 初雲之初
「怎麼可能跑得了?」羅銳道:「我與定方都參與此事,長安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鍾意莞爾道:「無論如何,有我在,你們總不是首惡吧?」
羅銳卻沒有笑,他斂衣行禮,鄭重道:「居士,多謝。」
……
此時黃河決堤,丹州的境況其實遠比先前那一次要惡劣。
鍾意早先負責的便是賑災與錢糧轉運,然而之前那次賑災,便已經將丹州府庫中的存余耗得七七八八,到了此時,雖有心,卻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情況艱難,並不只是錢糧短缺,城中無數屋舍被衝垮,百姓死傷亦是不在少數。
洪水過後,被泡的浮腫的屍體顯露出來,天氣漸熱,不多時便會有惡臭氣味,若不及時掩埋,怕會有瘟疫橫行,然而丹州此時哪裡能抽調出那麼多人力物力?
至於臨近諸州,能夠勉強自救,便已經很好了,哪裡能奢望他們再來相助?
此次賑災,從一開始就註定艱辛。
鍾意原先還在府中統籌帳目,調運錢糧,忙碌到深夜,仍舊不曾歇息,玉夏不知何時過來,見她停歇,道:「居士一日沒用東西了,先來吃一點吧。」言罷,從食盒中取了碗面遞過去。
鍾意接了筷子,勉強吃了幾口,又道:「羅別駕呢?」
「別駕往城中巡視災民,此刻還沒回來,」玉夏道:「外邊天都黑了,也不知他有沒有用過東西。」
「肯定沒有,他一忙上來,哪裡顧得這些?」鍾意道:「叫廚房給他留一份吧,其餘官吏也是。」
玉夏輕聲應了,便出門去,人到門外,不久後又回來,傳稟道:「居士,左庶子來了。」
「他來做什麼?」鍾意心中一凜,忽又冷笑:「罷了,請他進來。」
只一日功夫,蔡滿便憔悴好些,見了鍾意,先自笑了,殷勤道:「居士……」
「我很忙,沒有時間寒暄,」鍾意向他示意面前的面碗,道:「直到此刻,方才尋出點時間用膳,所以也希望左庶子不要囉嗦,長話短說。」
蔡滿笑意有些勉強,卻道:「居士似乎對我有些誤會。」
「玉夏,」鍾意道:「送客。」
「別,別別別,」蔡滿趕忙道:「我這就說,這就說。」
他面上閃過一抹猶疑,隨即轉為苦澀,道:「今日居士說此次黃河決口乃是人禍,我以為,實在不必鬧得太大,屆時民怨沸騰,長安不會高興,陛下也一樣,居士以為呢?」
「我以為哀兵必勝,有那群畜生在前邊吊著,百姓才能更有幹勁,」鍾意挑眼看他,冷冷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天經地義的道理,黃河決口,害多少人性命,又叫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流離失所?幕後之人,非死不足以平民憤!」
「左庶子,」她冷冷扯了一下嘴角,目光鋒銳:「你前來說這些話,是不是有幕後之人的線索了?」
「並沒有,」蔡滿面頰僵硬,勉強一笑:「只是前來給居士提個建議而已。」
蔡滿灰溜溜的走了,羅銳方才自門後出來,他不知是何時來的,想也聽到蔡滿最初那一席話了:「看來,那真是東/宮一系做的。」
他想起今日所見到的丹州慘態,不禁合眼:「要多狠毒的心腸,才能做出這種決定?」
「他們以為不會鬧大的,或者說,以為我們即便知道是誰做的,也不會鬧大,惹長安不滿,」鍾意垂下眼睫,嘆道:「明眼人都知道,太子大勢已去,此次賑災,便是易儲的最好時機,再不搏一把,就真的來不及了,為此冒一點風險,也是值得。」
「那麼多條性命,無數人的心血,居然用來賭那一點微不足道的可能性,簡直荒唐!」羅銳憤慨道:「太子呢,屬官如此行事,他知曉嗎?還是說,他暗中授意?」
「我猜,太子應該是不知道的,」鍾意眼睫緩緩煽動一下,道:「不過那也不重要了,屬官與主君原為一體,他知不知道,又有什麼分別呢。」
她停了口,不再說這茬,而是道:「城中如何?」
「還能如何?」羅銳目光哀痛,道:「只一個『慘』字而已。」
鍾意心中一痛,不復再提此事。
蘇定方是在兩日後回府的,鍾意與羅銳前去見他,險些沒認出來。
就這麼短的時間,他便憔悴許多,下巴上生了一層鬍渣,頗有風霜之色,雙目卻明亮如星。
鍾意見狀一喜:「想是功成?」
蘇定方震聲道:「幸不辱命!」
羅銳目光一亮,道:「有幾人,出自何處?」
「有十數人之多,一路追擊,有的死了,有的自盡了,還有十來個被我帶回來了,」蘇定方目光微沉,道:「出自南衙宿衛。」
天子的北衙禁衛,儲君的南衙宿衛,已經統率於宰相領下的十六衛,天下皆知。
鍾意心中疑惑解了,卻不覺釋然,反倒更生沉重:「他們有沒有說,是誰人致使?」
「東宮中允費和、思議郎隋紹,」蘇定方頓了頓,又道:「還有左庶子蔡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