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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4:05:17 作者: 初雲之初
    鍾意道:「我知道。」

    蘇定方又道:「高昌戰敗,三萬唐軍埋骨疆場,這是抄家滅族的大罪,我此回長安屢屢受阻,你雖未曾親身經歷,卻也該能猜出,暗中阻撓我的人勢力如何強大。」

    鍾意頷首道:「我能猜的出來。」

    「還有,」他頓了頓,才道:「假若這些都是我騙你的,我切切實實是敗軍之將,畏罪潛逃,你今日幫我,可知會有多少後患?」

    鍾意道:「我也知道。」

    蘇定方定定看著她,半晌,忽然道:「既然如此,居士為什麼還要幫我?」

    「因為我覺得這麼做值得,」鍾意道:「你這樣的人,哪怕是死,也該馬革裹屍,不該折損在陰詭謀算之中。」

    蘇定方聽得默然,慣來強硬堅毅的人,眼眶竟也濕了。

    「居士大恩,」他再次起身拜道:「我永生不忘。」

    ……

    第二日再上路時,扈從之中便添了一人,鍾意暫時改了行程,往崔家在此的莊園裡去,令人準備馬匹,又要了一份路引。

    強龍不壓地頭蛇,她身份雖高,辦起這些小事來,卻不如崔家這種在此呆久了的人便宜。

    再則,也不易引人懷疑。

    主人家的事情,陳度是不好過問的,玉秋玉夏見鍾意不提,也絕口不問,至於趙媼,便更是深諳此道了。

    正月即將過去,天也愈發暖了幾分,他們一路往綏州去時,便曾聽見沿河而來的客商說話,言說秦王殿下在黃河諸州治水,頗有成效,民心所向,竟還有人為他立了生祠。

    鍾意聽得默然,卻不言語,朱騅則有些得意的打個噴鼻。

    越往北走,便越荒涼,往來行人也愈發少。

    太陽並不毒辣,因剛下過雨的緣故,空氣也有些悶,鍾意佩戴帷帽,也覺得悶,索性摘去,信馬由韁。

    「除去冬麥,便不見別的莊稼,」鍾意側過臉去,問蘇定方:「此處一直都這樣荒蕪嗎?」

    蘇定方看著她,卻沒言語。

    斗笠遮掩,鍾意見不到他神情,心中有些奇怪,便喚他另一個不為人知的表字:「唐佐?」

    日光熹微,落在她面上,卻是細碎的金色,明光照人,不敢直視。

    蘇定方回過神來,道:「此處荒蕪,冬日裡只有冬麥生長,別的卻禁不住嚴寒,此外,也有畜牧牛羊……」

    鍾意頷首:「原來如此。」言罷,又下了馬,叫人暫且停下歇腳。

    蘇定方幾不可見的笑了一下,正待跟上去,卻見朱騅歪著頭,正瞪大眼睛看他,那目光竟有些詫異。

    這匹馬非常有靈性,他是知道的,看朱騅一眼,他道:「怎麼了?」

    朱騅看看他,再看看走到一邊的鐘意,忽然生起氣來,背過頭去,作勢用屁股撞他。

    蘇定方側身一閃,避開了,道:「你怎麼了?」

    朱騅走到一棵光禿禿的樹下,悶悶的趴下了。

    第45章 遇襲

    鍾意一行人到了綏州,入城不久,卻得知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鍾意表姐的丈夫,綏州刺史李崇義往下屬縣衙去巡察,昨日方才離開,約莫要過幾日時間,才會回府。

    鍾意聽人說了這消息,便向蘇定方道:「那便不往刺史府去,先到銀州走一遭。」

    州府人多眼雜,蘇定方眼下又是戴罪之身,遭受通緝,倘若被人認出,宣揚出去,無論是對於鍾意,還是對於李崇義,都不是好事。

    而她此行前來,打的名義便是探望表姐與新生的小外甥,若是專程令人去叫李崇義回府,未免叫人生疑。

    思來想去,還是暫且隱瞞行蹤,往銀州去尋陸實,順便拿到那本《農桑輯要》為上。

    蘇定方的想法與她相仿,不願打草驚蛇,只是對於銀州這目的地有些遲疑:「銀州在綏州之北,也無甚景致,女郎怎麼想到那處去?」

    「你不曾聽沿路農夫講嗎?」鍾意早有計較,順勢道:「銀州有位名叫陸實的致仕農官,頗富才幹,在附近州郡中任職數十年,極得民心,這樣一位尊者,我很想去拜會一二。」

    蘇定方與她一路同行,自然是聽說過的,只是他長於軍事,對於農桑卻不甚了解,也不會太過在意。

    他頓了頓,方才道:「女郎為什麼想去拜會他?」

    「年長的人有他自己的收穫,長年累月之下,總會得到許多常人沒有的經驗,」鍾意道:「倘若能編纂成書,傳揚於天下,於當世、於後輩,都是功德。」

    蘇定方道:「功在千秋麼?」

    「正是,」鍾意見他頗有不以為然之態,遂笑道:「你不要不相信,倘若真有這樣一本書流傳後世,史書工筆,後人未必會記得銀州刺史是誰,卻會記住他的名姓。」

    蘇定方搖頭失笑:「女郎有些言過其實了。」

    「並沒有,」鍾意也笑了,輕撫朱騅脖頸,叫它放慢速度:「我以為,能在史書上留下印記,令後來者瞻仰者有兩類,一是定國□□,立無雙偉業之人,如周公、召公,始皇、文帝之流,其二,便是生於黎庶,造福於民之人,如神農、李冰。這兩類人,其實都很值得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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