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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4:05:17 作者: 初雲之初
    「他是李家的子孫,怎麼好摻和母家之事?」燕德妃順勢挽住皇帝手臂,語笑溫婉:「更別說他年紀小,聽不得這等腌臢事。」

    「你一向懂事,貞兒也教的很好,」皇帝滿意的笑了,拉她坐下,道:「有司論罪,該如何便如何吧,他既是你弟弟,也是皇親,朕令有司罪減一等便是。」

    燕德妃眼眶微濕,感激道:「陛下盛德。」

    皇帝用過午膳,又考校過越王功課,才起駕回太極殿去。

    宮人有些不解,小心問道:「娘娘怎麼不清陛下免了郎君罪責?即便罪減一等,怕也要流放的,郎君哪裡吃得這種苦。」

    燕德妃的眉毛畫的很長,略微一挑,便有翠柳凝煙之態,她道:「你知道燕家最大的依仗是什麼嗎?」

    宮人頓了頓,道:「是娘娘與越王殿下。」

    燕德妃又道:「那你知道,懷安居士與沈幼亭的依仗是什麼嗎?」

    宮人一時語滯。

    「你不知道,那我便來告訴你,」燕德妃淡淡道:「懷安居士的依仗是越國公府、博陵崔氏、慣來寵愛她的皇太后,賞識她的陛下與宰輔,還有因屢次直諫而收納的士族欽佩,沈幼亭的依仗是安國公府、趙郡李氏、他的坐師等諸多天下宿儒,還有極其賞識,屢次稱讚他為天下棟樑的陛下。」

    她將耳畔的素雅珍珠取下,換成最喜歡的碧玉:「難道,我要冒著開罪陛下的危險,為一個不爭氣的弟弟,失了我和貞兒的前程嗎?」

    燕德妃目光含笑,玉手一指嘉壽殿:「別看那位貴人不管事,她說一句話,比我跪在太極殿哭三天都有用。」

    宮人有些猶疑:「可郎君……」

    「又死不了,」燕德妃淡淡道:「叫家裡別鬧,能登門致歉就更好了……罷了,他們做不來,只會結仇更深,就當沒這事,敬著吧。」

    宮人道:「夫人不知會有多傷心。」

    「那也是我弟弟。」

    燕德妃突然說了這麼一句,隨即又笑了:「來日方長。」

    ……

    鍾意被沈復一路送回青檀觀,倒不好叫他直接走,便開口請他進去小坐,原只是照禮問一句,不想他竟應了。

    二人靜默無言,並肩往內里走,卻有女婢上前施禮,道:「長公主請二位過去敘話。」

    「沈侍郎當真有擔當。」益陽長公主見沈複次數不多,印象卻極好。

    「安國公府與越國公府素為通家之好,我與阿意,」沈復頓了頓,改口道:「我與居士也是自幼相識,原該相助的。」

    「我先前也見過燕德妃幾次,倒是沒怎麼說過話,不過聽人提及,也說性情不差,」益陽長公主溫聲道:「這次是燕家失禮,同你們無關,燕琅敢到青檀觀來胡鬧,也是拂我的情面,若有能用到我的地方,只管開口便是。」

    鍾意明了她的好意,沈復也一樣,齊齊施禮道:「多謝。」

    沈復既然到了此處,又幫了自己,今日午間少不得留飯,他也出身大家,飯桌上慢條斯理,半分毛病也挑不出,益陽長公主見他面容清俊,氣度非凡,同鍾意正是天造地設的一雙,愈發惋惜他們姻緣早斷。

    用了午膳,鍾意親自送他出山門,稱謝道:「今日之事,委實多謝……」

    說到這兒,她忍俊不禁:「好像每一次見面,都是你在幫我。」

    沈復莞爾,日光之下,他俊雅如竹,語氣也輕柔:「我甘之如飴。」

    鍾意聽得微怔,一時反倒不知如何接話,沈復也不言語,只溫和看著她。

    良久,鍾意才道:「倘若不生意外,燕琅也該流放才是,燕家人必然不會善罷甘休,你身處朝堂,要小心些。」

    她這樣明顯的轉移話題,沈復不免一笑,道:「燕家官場無人,除去燕德妃與越王李貞,便無勢可仗,能奈我何?」

    他說話時神情坦然,語氣隱約有些自傲,已經能看出幾分前世的影子,鍾意的心亂了一下,問道:「那一箭射出去的時候,你知道那是誰嗎?」

    「我先前見過燕琅幾次,」沈復不明所以,卻還是道:「自然認識。」

    「那,」鍾意道:「你可知我與他為何生了糾葛?」

    沈復道:「不知。」

    「既然不知,怎麼敢射那一箭?」鍾意抬眼看他:「倘若是我理屈,你該如何向燕家、向陛下交代?」

    沈復被她問的怔住,半晌才道:「我那時沒想那麼多。」

    他居然什麼都沒想,就站在她這邊了。

    這跟前世那個行事必然權衡利弊,思慮周全的沈幼亭,真是一點也不像。

    鍾意看著面前俊雅中不乏英秀的沈復,再想起前世他將自己送出去,換來的國公之位,忽然覺得有些諷刺。

    「幼亭,」她忽然道:「你現在不後悔嗎?」

    沈復不解:「後悔什麼?」

    「燕德妃極得聖寵,」鍾意道:「你不怕因今日之事開罪她,誤了前程嗎?」

    沈複目光落在她面上,良久之後,方才道:「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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