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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4:05:17 作者: 初雲之初
    鍾意心中微動:「真的?」

    她眉宇間的期待與喜氣,幾乎不可抑制,李政瞥見,心中倏然一疼,握住馬鞭的手不覺收緊了些。

    他低下頭,道:「真的。」

    兩人並肩往山門處去,誰都沒有說話,侍從們套好馬匹,肅立在觀門前,只等李政一人。

    「居士啊,」李政嘆道:「除去父皇,我前半生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報應不爽,竟也有今日。」

    「我視你為心尖雪,一絲瑕疵都沒有,」他側過臉去,笑了一下:「你卻當我是足下泥,避之不及。」

    「秦王殿下,你喜歡我什麼呢?」鍾意眼睫微顫,道:「前幾年你在封地,大概根本記不得我的模樣,而回到長安後,也只在青檀觀里見過我一次而已。」

    「你……」李政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然而最終還是說出口。

    那些事情牽涉太多,牽一髮而動全身,他沒法說。

    「世間美貌的女郎千千萬,願意跟你的,也不在少數,而我呢,」鍾意抬眼看他,道:「既是出家人,脾氣也壞,還總是動手打你,這樣一棵枯樹,你何必非要吊在這上邊?」

    「誰說你是枯樹?」李政聽得笑了,默然看她良久,輕輕道:「笑相遇,似覺瓊枝玉樹相倚,暖日明霞光爛。」

    他道:「在我心裡,你是菩薩,是白雪,也是瓊枝玉樹。」

    鍾意失笑:「秦王殿下,你的嘴一直都這麼甜嗎?」

    「不,只在你面前這麼甜,」李政道:「在別人面前,我都只有囂張跋扈的份兒。」

    這倒是真的,他這樣的混世魔頭,哪裡肯吃虧?

    也只有在她面前……

    鍾意的心倏然軟了一下,隨即又是一疼。

    他就是有這種本事,前腳讓人心裡不舒服,後腳又能幾句話力挽狂瀾,叫人心裡暖洋洋的。

    她在這上邊吃過一次虧,也丟過一次命,可再遇上他,還是會情不自禁的被他觸動。

    真是命里冤家。

    「在別人面前囂張跋扈,那麼,」鍾意頓了頓,忽然問他:「在我面前呢?」

    「在你面前,我可囂張不起來,那個詞怎麼說來著?哦,我想起來了,」李政微微垂首,語氣輕柔道:「忍辱負重。」

    第28章 家伎

    李政走了,鍾意站在山門前,目送那一行人遠去,久久沒有言語。

    玉夏拿不準她的心思,頓了頓,方才道:「居士,起風了,仔細受涼。」

    鍾意垂下眼睫,道:「我們也回去吧。」

    ……

    上天十分賞臉,初一這日雖冷些,卻不曾下雪,僕從們將下山路徑上的積雪清了,初二這日,越國公便同崔氏一道往青檀觀里去探望女兒。

    「阿娘怎麼也來了?」鍾意又驚又喜,溫聲責備道:「阿爹也不勸她。」

    越國公笑道:「她早就打算來見你,我怎麼勸得了?」

    「你大哥二哥原也要一起來的,被我拉住了,叫他們過幾日再一起來,」崔氏握著女兒的手,柔和道:「他們先前都是初二往岳家去,驟然改了,你兩位嫂嫂面上不好看。」

    鍾意笑道:「我都明白。」

    這個女兒懂事的叫人心疼,崔氏既欣慰,又有些傷懷,問道:「我聽說,過了十五,你便要往綏州去看瀾娘?」

    「表姐有兩年不曾回京了,」鍾意心中早有計劃,道:「我心中掛念,想去見見她。」

    崔氏有些不舍,又怕女兒路上吃苦,想要勸阻,話還未出口,越國公便止住她話頭,豁達道:「想去就去吧,你還年輕,四處走走也好,只是阿爹派一隊衛護跟著,你不許推脫。」

    鍾意雖有遠行的計劃,卻不打算冒險,一個弱質女郎孤身上路,不知會出現多少波折,自然不會拒絕,笑道:「都依阿爹便是。」

    越國公夫婦留在觀中用了午膳,又同益陽長公主辭別,方才依依不捨的離去。

    玉秋則道:「居士真打算往綏州去嗎?若是十五後走,有些東西便該開始收拾了。」

    「當然要去,」鍾意笑道:「你當我只是嘴上說說麼。」

    表姐瀾娘比她年長三歲,自幼感情甚篤,前世她生了兒子,鍾意便打算去綏州見她,只是越國公去世突然,因守孝故,方才作罷。

    這次往綏州去,除了探望瀾娘之外,她還另有一件事做。

    綏州之北的銀州,有位名叫陸實的六旬老人,出身寒門,用了三十年的時間,才在五十七歲那年,升任從七品縣屬農官。

    為官的三十年裡,他主持過農桑地利,興修過水利溝渠,更曾掌過畜令,事過果林,極其精通農事。

    他只是偌大帝國里最不起眼的一個小吏,因為沒有人提攜,直到致仕,都沒能觸碰到正七品的門檻,官場雖上不得志,歲月卻給予他最珍貴的饋贈。

    陸實致仕後,用了五年時間,將自己三十年來行走於庶民田間積累的經驗寫出,編纂出一部《農桑纂要》,敬獻於朝廷,只可惜接收的官吏不用心,遺失了後半本,最終流傳下去的只有前半本,陸實也抱憾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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