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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4:05:17 作者: 初雲之初
越國公府內雖也熱鬧,較之往年,卻差了幾分氣氛,鍾老夫人環視四周兒孫,傷懷道:「可惜阿意不在這兒……」
府里只有鍾意一位女郎,驟然少了,誰都覺得不自在,這種事情,別人不好開口勸,崔氏忍著心酸,勉強笑道:「各人有各人的緣法,阿意也有她自己的路要走,倘若知道祖母為她憂心記掛,也會心中不安的。」
鍾老夫人身為祖母,為孫女難過,崔氏這個生母只會更難過,她素來體貼小輩,心中有些後悔:「怨我,怎麼提起這個來了,倒叫你們一起傷心,罷了罷了,擺飯吧。」
崔氏應聲,又吩咐長媳劉氏:「安國公府那邊,往年裡送什麼,今年還是照舊,別因為這樁婚事影響了。」
劉氏恭敬頷首,一擺手,僕婦們依次入內,奉了菜餚上桌,而此時,安國公府內也正說起此事。
「幼亭年紀不算大,與阿意的婚約取消,倒也不必急著再選,」侍從們在案上擺了菜餚,李氏不急著動筷,而是同丈夫道:「不然,傳出去也不好聽。」
安國公頷首道:「是這個道理。」
李氏又問沈復:「你覺得呢?」
沈復心中浮現出一道麗影,眼瞼低垂,道:「都依母親便是。」
這個兒子一向都是令人滿意的,安國公讚許的點頭,又問長子沈安:「過了年,你就要外放出京,行李都收拾好了嗎?地方上如何施政,同僚之間如何相處,心中可有考量?」
沈復自幼便養在李氏膝下,受母親教誨良多,頗有世家雅量風範,才氣斐然,年及弱冠,便由皇帝欽點,升任正五品黃門侍郎,正是該春風得意的時候,相較之下,年長他幾歲的世子沈安便差了些,前不久才因父親恩蔭,做了華陽縣令。
那是京兆府治下二十二縣之一,雖不及萬年、長安這等赤縣,卻也是畿縣之一,堪稱天子腳下,已經是極好的去處。
美中不足的是,華陽縣令乃正六品官位,又不在京師,比起居於中樞,官居五品的弟弟來,未免有些拿不出手。
沈安低下頭,猶疑半晌,道:「阿爹,我一定要去嗎?」
安國公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放下筷子,眉頭大皺:「你說什麼?!」
沈安性情寬柔,見父親作色,立即噤聲:「沒什麼。」
「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去,卻沒去成嗎?華陽距長安不過一日之遙,但凡做出點什麼,便能被陛下看見,」安國公見他如此,心生怒意:「我厚顏求了多少人,才把你送過去的!」
「食不言,寢不語,」李氏勸道:「有話也留到飯後再講,今日可是年夜呢。」
沈安自幼養在沈老夫人身下,見他被兒子訓斥,她比李氏還要心疼:「我倒覺得不去也罷,人在任上,雖然離家不遠,等閒卻也不得還家,哪裡比得上長安自在?」
沈安也眼巴巴的看著父親。
扶不起的阿斗!
安國公好容易落下的火氣重又升起,重重拍案,道:「吏部文書已下,絕不可改,你若想知道抗命下場如何,但可一試!」
他既動怒,底下庶子庶女都停了筷子,不敢做聲,沈安面色更是難堪,李氏輕輕扯他衣袖,又勸道:「吃飯吧,母親上了年紀,熬不得夜,早些用了飯,還得回去歇息呢。」
安國公心中怒氣未消,顧忌著今日年關,勉強寬慰老母幾句,全了情面。
因這場變故,安國公府的年夜家宴不歡而散,連歲都沒守,便各自回房了。
沈安同妻子林氏一道回自己院落,情緒黯然,忽然問她:「你是不是也覺得我不如幼亭?」
「怎麼會?」林氏溫順道:「我從沒有這樣想。」
「可別人都說我不如他,還有人說,我該慶幸自己早生幾年,勳爵又叫嫡長承襲,否則,我連世子的邊兒都摸不到,」沈安落寞一笑,道:「說句大不敬的話,我其實……挺能體諒太子殿下的。」
沈安與沈復是同胞兄弟,論及相貌,其實不分高下,然而一個長於出身世家大族的母親膝下,另一個養在大字不識幾個的祖母院中,性情才幹便是天壤之別。
作為兄長,沈安為有這樣出眾的弟弟而驕傲,但這並不妨礙他羨慕弟弟,甚至是妒忌他。
就像林氏慶幸鍾意沒有嫁入安國公府,叫她頭上多一個蜚聲長安的弟媳一樣,沈安也有些慶幸弟弟沒有娶一個高門貴女,將自己出身小戶的妻子襯的更加一文不值。
太陽那樣明亮,光芒燦爛,令人不敢逼視,可近在它身邊,被襯的黯淡無光的星辰,其實也很難過吧。
……
青檀觀。
李政往前廳去見益陽長公主,向她問安之後,便順理成章的留了下來。
益陽長公主還記得他在清思殿宮宴那日說的酸話,眉梢微動,見鍾意未歸,方才壓著聲音問:「你當真動心了?」
李政道:「姑姑覺得呢?」
「懷安居士在此出家有些時日,」益陽長公主靜默片刻,道:「我聽她言談,絕無還俗再嫁的意思。」
「再則,即便是還俗,也有沈幼亭呢,」她不願李政將鍾意的生活攪擾的一團糟:「幾時能輪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