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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4:05:17 作者: 初雲之初
    羅江微怔:「居士……」

    「你該知道,我出自越國公府,」鍾意道:「我祖母乃是周武帝的外甥女,而武帝之女清都公主,嫁石保縣公閻毗,生立德、立本二公,這二位皆是畫壇大家,我也叫一聲舅父。二舅父現下便在長安,你若有意,我便寫封信作保,請他收你為徒。」

    鍾意所說的二舅父,便是刑部侍郎閻立本。

    說起來,此公也是皇帝的表弟,更是昔年秦王黨中的一員,只是比起政績來,他的畫技要耀眼的多。

    昭陵六駿、步輦圖,乃至於凌煙閣內的二十四幅畫像,皆是出自他手,筆法精妙,時人以丹青神化稱之。

    羅江自然知道她是好意,然而終究有些遲疑:「我此來是為道謝,若再受居士恩德,未免……」

    「你若沒這份本事,舅父如何也不會收的,說到底,我也不過襄助一二罷了,」鍾意道:「你再推辭,卻是看不起我。」

    羅江喏喏,面色漲紅,向她一拜:「居士大恩,學生沒齒難忘。」

    ……

    「我見他穿的素樸,想來家中清寒,」羅江帶著書信,拜訪閻立本去了,鍾意則吩咐玉秋:「去備些紙筆,再將我收著的那方硯取來,叫他帶走吧。」

    玉秋遲疑道:「倒不如送他些錢財……」

    「那不一樣,」鍾意搖頭道:「他不會要的。」

    「你倒仔細,萬事想的妥帖。」垂簾被掀開,益陽長公主入內道:「那副畫我看了,果真好本事,假以時日,未必輸給立本。」

    「他有才氣,也有仁心,」鍾意道:「若不是出身低了,成就必然不會小。」

    「別的倒是還好,只是太過拘謹,近乎怯懦了,」益陽長公主頗有觀人之道,搖頭道:「反倒難以成事。」

    「英雄所見略同,」外間有男子笑聲傳來,又聽玉秋玉夏叫了聲二公子,鍾元嘉大步入內,向益陽長公主一禮:「舅父也是這樣說的。」

    「舅父不肯收他嗎?」鍾意心頭一突,覺得有些對不住羅江。

    「收了收了,」鍾元嘉笑道:「他畫技委實高超,舅父見獵心喜,忙不迭收入門下,只是見他太過溫吞,缺了些男子氣度,便為他改名,又賜了字。」

    鍾意一顆心還未落下,此刻卻重又提了起來,然而還不等她問,益陽長公主便先一步開口了:「改了什麼?」

    「改贈一個銳字,」鍾元嘉笑道:「姓羅名銳,字元崇。」

    第9章 秦王

    羅銳只在長安停留了兩日,便來青檀觀向鍾意辭別。

    他還要返回青陽,將畫卷交與三老鄉親,再安頓好家中之事,才能動身前往長安,留在閻立本身邊求學。

    鍾意對此心知肚明,倒不挽留,道:「一路順風。」

    羅銳作揖道:「居士大德,沒齒難忘。」

    他出自寒門,比任何人都清楚士庶之間的隔閡,倘若沒有鍾意的那封引薦信,他怕是連閻家的門檻都摸不到:「言辭無用,便不贅言,居士若有能用到我的地方,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舉手之勞罷了,何必如此。」鍾意搖頭,向他一笑,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元崇慢走。」

    羅銳最後一禮:「居士,就此別過。」

    ……

    「居士,」回去的時候,玉秋問:「我怎麼覺得,這人有點呆?」

    「他是璞玉,缺的只是雕琢,」鍾意道:「將來必非池中物。」

    這一回,連玉夏都有些不信了:「就他?」

    「就他。」鍾意前世沒見過他,但這並不能妨礙到她對他的敬慕。

    正是這個看似怯弱的人,面對數萬敵軍面不改色,侃侃而談,臨死前叱罵不止,未露懼色,這樣的膽識氣魄,世間又有幾個?

    倘若沒有遇上那一劫,以他的才幹,成長起來,決計不可限量。

    鍾意回身去望下山的路,相距太遠,已經看不清那人的身影,她回過頭來,含笑道:「假以時日,元崇或可宰天下也。」

    玉秋玉夏聽得齊齊驚呼,鍾意卻笑起來,不再言語,徑直回青檀觀去。

    ……

    益陽長公主是愛花之人,春日養蘭,夏日觀荷,到了秋日,自然只能操持院中那簇瑤台玉鳳了。

    這從菊花嬌貴,專有幾個侍婢看護,花朵雪白,花心微黃,花瓣層層疊疊,雍容華貴,倒有些肖似牡丹。

    鍾意見它漂亮,倒有些眼饞,益陽長公主也不吝嗇:「你若喜歡,明年便移一棵到你院子裡去,不是我今年捨不得,而是時候過了,現在移過去,也活不成。」

    「那感情好,」鍾意也不客氣,笑道:「我之前不曾見過這種,委實稀奇。」

    「偏你眼尖,」益陽長公主語氣自得:「這是自皇后宮裡移植的,幾年下來,就活了這麼幾棵,我全挪出來了,不知她是否氣的嘔血。」

    益陽長公主與皇后不和,這並不是什麼秘密,鍾意也無意摻和皇家的家務事,道了聲謝,便要舀水澆花,卻聽侍女入內,道:「觀主、居士,嘉壽殿有人來,太后娘娘請二位入宮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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