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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4:05:17 作者: 初雲之初
    來人答道:「的確不是。」

    「既然如此,」鍾意問:「來此有何貴幹?」

    「人生苦短,正該信馬由韁,行萬里路,方才不算辜負,」來人笑道:「困於尺寸之地,好沒意思。」

    「歲月本長,而忙者自促,天地本寬,而鄙者自隘,風花雪月本閒,而擾攘者自冗。」鍾意笑了一聲,道:「尊駕,興許不是方寸之地太窄,而是你的心太小。」

    「好利口,好奇思!」來人一時無言,旋即笑了,翻身下馬,躬身行了一禮:「滎陽鄭晚庭,方才冒犯,居士勿怪。」

    鍾意笑道:「滎陽鄭氏也是大家,滿門芝蘭玉樹,到了長安,不去萬丈紅塵里逍遙,怎麼倒來為難我一個出家人?」

    「在下受人所託,來送個口信,山中路徑崎嶇,失了方向,」鄭晚庭含笑解釋,道:「敢問居士,青檀觀何在?」

    「自此地向西便是,」鍾意答了他,又問:「你去找誰?」

    「去尋越國公府的女郎,」鄭晚庭道:「有人托我給她帶句話。」

    「哦,」鍾意道:「那你大可不必走這一趟了。」

    鄭晚庭一怔:「怎麼?」

    鍾意說:「她已經死了。」

    「啊!」鄭晚庭大吃一驚:「怎麼會?!」

    凡俗出家,便是別了紅塵,與死有什麼區別?

    他旋即意會過來,再施一禮,苦笑道:「懷安居士,先前是我無理,還請不要戲弄我了。」

    他幾次三番致歉,確有誠心,鍾意也不為難,解了帷帽,還了一禮:「有來有往,你我兩清了。」

    鄭晚庭早知越國公府的女郎有京都明珠的美譽,然而未曾目睹,終究難以猜度,待她解下帷帽,卻見那女郎做道家打扮,儀容風流,綺態嬋娟,竟看的痴了。

    鄭晚庭逕自失神,鍾意卻未看他,而是望向隨他同行的男子。

    那人蕭蕭肅肅,爽朗清舉,立在那裡不語,便自生一種氣度,見鍾意看過來,頷首示禮。

    「沈復沈幼亭,」他輕輕道:「居士有禮。」

    第5章 魏徵

    沈復衣袍淺緋,腰系玉帶,雅致雍容,正是五品官吏的慣常裝扮。

    鍾意心中閃過千萬個念頭,最終歸於平靜,回了一禮:「沈郎君。」

    沈複目光在她面上落了一落,隨即便有禮的錯開:「居士近來好嗎?觀內可住得慣?」

    「景致如畫,人心也清淨,」鍾意客氣的答他:「正是修身養性的善地。」

    未做成夫妻的男女,再度相見,總有些尷尬,沈復一時靜默,鍾意也不言語,氣氛倒有些冷。

    鄭晚庭早知這二人婚約作罷之事,現下見郎才女貌,十分登對,倒覺有些可惜,見二人不語,方才笑道:「居士既然得閒,便聽我說一句。」

    鍾意轉向他,道:「鄭郎君受人所託,要帶句什麼話給我?」

    「居士早有京都明珠的美譽,又得神佛垂憐,有人不服氣,想與居士一較高下,」鄭晚庭笑道:「托我來下戰書,改日登門討教。」

    「既入清淨門,便了世間事,」鍾意不願招惹這些是非,婉拒道:「美譽都是別人給的,誰喜歡便拿去吧,為此爭鬥,卻沒意思。」

    「這也有理,不過,卻說不服那人,」鄭晚庭含笑道:「不撞南牆,她是不肯回頭的。」

    鍾意心中一動:「敢問尊駕,那人是誰?」

    「尊駕二字當不得,居士若不嫌棄,喚我晚庭便是,」鄭晚庭名鄭舫,字晚庭,平輩直呼,並不失禮,他推辭一句,而後笑答:「是我未過門的妻室,太原王氏的五娘。」

    太原王氏也系大家,門庭顯貴,祖上甚至能追溯到黃帝,王家五娘子美淑容,才通達,也是五姓七望中極有盛名的女郎。

    「五娘子原是許了晚庭,」鍾意從善如流,笑道:「恭喜。」

    鄭晚庭見她不再推辭,便知是應下了,見沈復不語,鍾意不提,心知二人境遇尷尬,不好久留,拱手示禮,道了告辭。

    玉夏玉秋在側,見那二人上馬遠去,鍾意仍立在原地不語,心中擔憂:「居士……」

    「我無妨,」鍾意神情淡然,搖頭道:「只是有些感慨。」

    三年前,沈復往西蜀求學時,她才十二歲,的確生不出什麼戀慕之心,可他們自幼一起長大,也是青梅竹馬。

    她喚他幼亭哥哥,他叫她阿意妹妹,三年不見,便以書信寄情,信件往復,摞在一起,也不比桌案矮。

    前世她改嫁秦王,嫁妝一併帶入王府,那些書信也在其中,她叫人取了火盆,咬著牙一封一封燒掉,覺得比剜心還要痛。

    或許時間真的可以淡化一切,現在再見到他,她卻覺無波無瀾,生不出什麼觸動了。

    「罷了,」最後,鍾意垂下眼睫,說:「我們回去吧。」

    ……

    竇太后上了年紀,愈發篤信佛道之說,每日在嘉壽殿中吃齋念佛,為逝去的兒孫祈福,因鍾意的菩薩入夢之說,也常召她入宮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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