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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3:58:21 作者: 淺無心
    李正業失望地說:「他咎由自取,我盡力而為,不然還能如何?」

    重照繼續問:「爹想過卸甲歸田嗎?」

    李正業神色微微動搖,「李家代代從軍,如今掙了個國公之位,說放棄又怎麼忍心放棄呢?可世家大族,又哪個能在京都延綿富貴過三代的?我怕不順應天意,反倒讓李家遭受大禍。況且……」

    老驥伏櫪,尚能志在千里。李重興罷黜官職,重照又不適合,李家旁支更是凋零。國公府不老,卻是已難以傳承。

    重照說:「我覺得,當務之急,還是保全李家上下要緊。爹,既然皇上容不下我們,乾脆便退一步,離開京城,也好過在這裡遭皇上猜疑。」

    李正業想了想,「等新帝即位再謀生路嗎?十二殿下心性純善,若能登帝,是大齊之福,但這得等多少年,我怕是都提不動刀了!況且你怎麼辦,我和你娘走了,你一個人獨自呆在京城?我不同意!太危險了。」

    重照說:「我有什麼好怕的?每天護衛那麼多,安全得很。」

    李正業不擔心他安全,他擔心自家白菜被許尊使給拱去了。

    李正業便道:「我和你娘走也行,得讓我們看到你成親,男的女的都娶進門。」

    重照:「……」

    成親是不可能成親了,重照說:「我去看看大哥。」

    李正業叫住他,「你大哥他在上藥,每次上藥都嚎得跟豬叫似的。」

    重照嘆了口氣,說:「那我去看看重琴。」

    重琴在祠堂跪了大半個月了,整個人瘦了一圈,重照點了香,在她面前恭恭敬敬地上了香,轉身在她面前的蒲團上坐下。

    重照看著她忽然變得桀驁不馴的眉眼:「世事難料,王權富貴,如今堪透了麼?」

    重琴因為多日不說話,說的極慢:「哥,我想入宮。」

    第44章

    祠堂位於鎮國公府深處, 四周靜悄悄的,幾乎無人經過。

    縹緲的香火瀰漫,重照把李重琴說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重照覺得這個念頭荒謬無比, 不敢置信地說:「你想參加選秀, 成為秀女後入宮?且不說皇上已經年過半百, 許久未曾開辦選秀大典充實後宮了。帝後如今是琴瑟和鳴, 感情深厚, 你去當妃子?皇上會寵幸你嗎?」

    重琴長相和她娘有七八分相似, 容顏不算絕色, 卻是恰到好處的漂亮, 即便沒有化妝打扮,也有幾分清麗脫俗的韻味。

    重照想,這是他的妹妹啊, 當年趴在他懷裡,軟軟的嬌氣無比的妹妹啊。

    重琴平靜地低下頭:「我知道不會,但皇上會賞賜我權力,如果可能,我會成為貴妃。李貴妃……聽起來非常威風的樣子, 至於男人……我從來都沒有指望過。」

    重琴和她娘完全相反,一直認為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從來都沒有指望過他們。

    重照想, 這點倒和他想的差不多。

    重琴忽然彎下腰,磕了個頭, 「哥,我需要向你道個歉。」

    重照回過神,神情微冷,「你不應該跟我道歉, 你應該去跟娘和爹道歉。」

    重琴說:「沒有用了,鍾夫人早晚要把我丟出鎮國公府,爹看在我我娘的面子上留著我。哥,你看,這樣的境遇下,我不入宮我還有什麼出路?」

    重照捏住她的肩膀,看著她說:「爹沒有把你做下的事公布於眾,姜太醫爹也會暗中處理掉,將來嫁人平平淡淡過日子不好嗎?非要入宮?」

    重琴說:「非要入宮。」

    重照手心炙熱,重琴忽然發現他哥近日消瘦了不少,不再像當初從戰場上歸來、那般意氣風發仿佛自己就像個小太陽似的模樣,率性灑脫,傲氣又高貴,那般奪人眼球引人注目。

    他仿佛承受著什麼壓迫似的,兩頰都陷下去了,背脊微彎,骨瘦嶙峋的手上還纏著一塊白紗布,胸口的衣領扣得緊緊的,脖頸白皙,喉結微動。

    重琴又想起,他哥身份特殊,又是嫡出,光芒萬丈,以至於京城只知鎮國公府二公子李重照,不知鎮國公府庶出之女李重琴。

    重琴微微閉眼,聽見她的好哥哥慢慢地站起身,然後走出了祠堂。

    她緩緩地鬆開手,裡面是一朵粉色的簪花。她記事起第一份生辰之禮,是她的二哥哥送的。她第一次騎馬,是她的二哥哥帶她騎的。他們還放過風箏,踏過春天最爛漫的花叢,走過長安街最繁華的元宵節。

    最後也是她親手把人推開的。

    國公府的小廝輕手把門合上,發不出一點聲音。重照站了一會兒,酸麻的小腿漸漸緩和過來了,他微微笑了笑,「跪麻了,大少爺呢?他現在在哪?」

    下人恭恭敬敬地說:「小侯爺請隨我來。」

    重照走得慢吞吞的,他倒沒重琴想那麼多,從重琴做下下|毒的事來,他們之間的情誼已經有了裂縫,從此以後,只掛著血緣關係。就像京城裡的那些大家族一樣,血緣是唯一的紐帶,一旦發生了利益衝突的事,自己都會內鬥起來。

    李正業親手上的家法,直接把李重興當場抽暈過去。如果場面不慘烈,也不能讓人不把李重興帶走了。

    李重興去了半條命,臉色慘白地趴在床上,一點也動彈不得。

    下人搬了個椅子,重照在他腦門邊坐下,看見李重興掀了掀眼皮。

    重照目光掃過他背脊上的傷口,因為敷上了藥草,幾乎覆蓋了整個背部直至大腿,心道他爹確實是下的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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