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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3:57:43 作者: 月出雲
衣雲垂首默然,良久抬起淚眸輕聲道:「他用冰針扎我的指尖,給我輸入寒毒,若非我將自己困在洞內,只怕他……」
君凌天聞言,眸中寒意迸出,殺意漸濃。
他緩緩抱起衣雲,將她全心呵護,柔聲道:「你放心,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救你和孩子的。」
衣雲對上他充滿自責的深眸,苦笑道:「你相信我了?相信孩子是你的了?」
凌天伸出手,拂去衣雲額前的亂發,低語道:「正如你所言,我該死,我昏了頭了,才不相信你,雲兒,你罵我吧!」
衣雲轉首,斂上雙眸,靠著他的肩,什麼也不願看什麼也不願聽,只是將頭深埋在他懷中,輕輕嗅著從他身上傳來的淡淡清香。
她不怪他,但若是孩子丟了,她會很傷心的,她不知那時自己還會不會接受他。
龍莫和聽湖緊跟在他們後面,龍莫眼見著衣雲埋頭在凌天的臂腕中,心中悵然若失,一片恍惚,竟不曾察覺到聽湖已然挽住了他的手腕,如水明眸正在細細注視他,眸中,深情款款。
來到洞外,凌天一眼看到被侍衛押解的龍非,眸中寒光閃爍,冷笑道,「龍非,你真是狠心,連雲兒也害。若是雲兒有個三長兩短,我定讓你碎屍萬斷。風行,疾雨,先將他拿下。」
龍莫聞言,道:「龍非還是由我來處置吧!」
「不行,我不會放過他的。」凌天的聲音寒意瀰漫,帶著不容拒絕的魄力。
龍非早已感到大勢已去,又見衣雲埋頭在凌天懷中,心中湧上無盡的酸楚。
他冷冷一笑,手腕微動,指尖寒芒閃現,瞬間刺入自己胸口:「你們誰也不用爭,我不會死在你們手中的。雲兒,希望你不久能來陰間陪我。我知道,你從未喜歡過我,可是……我是喜歡你的,真心喜歡你的。」
到了臨死,龍非才驀然覺得,自己這一生一世,似乎真的毫無意義,謀劃裝病十幾年,做了幾日皇帝,他並沒有嘗到手握權力的快感,只是嘗到了高處不勝寒的淒涼,他的腦中總是時時閃現那個叫黃顏的小丫頭那迷人的笑靨,耳畔常常迴蕩著她那一聲聲清脆悅耳的蒼容大哥。
如果有來生,他一定不會錯過她。
胸口,鮮血滲出,疼痛襲來,龍非艱難地說道:「雲兒,你……你……能再叫我一聲蒼容大哥嗎?」
衣雲心中一酸,輕聲呼道:「蒼容大哥!」
眼前一片模糊,在黑暗襲來之前,龍非看到衣雲清澈的雙眸注視著他,聽到那聲醉人的蒼容大哥。
他滿足地閉上雙眸,永遠地睡著了。
下山的路是那樣漫長,衣雲體內寒氣襲來,頭一陣眩暈,她沉沉陷入夢鄉。
月府瀉雪院
縷縷清淡花香縈鼻,衣雲睜開了朦朧的睡眼,發現自己躺在瀉雪院娘親的閨房裡,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
碧紗窗外,一棵桂樹開滿了花。
一簇簇小巧的淡黃色桂花掛在技頭,不若牡丹jú花那般儂艷媚人,卻也有自己的淡然風韻和清雅幽香。
香氣隨風送到室內,室內便滿屋生香。
龍非死了!她的蒼容大哥不在了。
衣雲想到龍非臨死那句話,心中不覺一陣悲涼,她不知,龍非原來也是喜歡她的。
龍非,她的蒼容大哥,若是有來世,希望他能生在平民家中,過平淡的日子,不要再為了權力地位而殫精竭慮了,而是,快活地活著。
衣雲正在盯著那桂花出神。
水晶簾動,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兒緩步走了進來。
素衣羅裙,柔和端莊,玉手中端著一碗藥汁,姍姍而來。
正是衣雲的娘親月如水。
「娘,你怎麼來了?」衣雲乍看到娘親,心中一酸,幾行珠淚順著清瘦的玉臉滾下。
月如水坐到床畔,將藥隨手放到几案上,伸手撫去衣雲的淚珠,柔聲道,「雲兒,你受苦了,此刻感覺怎樣,還冷不冷?」
衣雲這才發覺不僅不冷,還有些熱,忙掀開身上的棉被,道:「娘,雲兒感覺好多了。這是怎麼回事,那醫者不是說我的寒毒很難祛除嗎?我的孩兒,他沒事吧?」
月如水微微一笑道:「你忘了娘親是神醫了?孩子健康的很呢。」
衣雲嫣然一笑,道:「娘,你是何時來的?你怎麼曉得我病了?」
「我是和聽湖一道來的,發現你將兩個小丫鬟困在陣中,我便將她們救了出來,從她們口中獲悉你溜走了,我猜你是去找凌天了。可後來卻聽說龍莫和凌天一道去了烏眉山,我想你也許在那裡,所以讓聽湖急急趕去烏眉山。不想你中了寒毒,昨日被他們救了回來,那龍莫召了十幾名御醫為你祛毒,因為你有孕在身,那些御醫都不敢用藥,幸虧娘親在此,才為你解了寒毒。」
月如水輕嘆一聲,道:「龍莫,他對你真是情深意重,希望他能早日放下。」
衣雲想到龍莫,心中如倒了五味罐一般,諸般滋味湧上心頭。
「娘,他們此刻去了何處?為何不見人影?」不見凌天和龍莫,衣雲有些詫異。
月如水站起身來,沉默良久道:「雲兒,他們兩個去比武了!」
衣雲一驚,身子微顫,「娘,你說他們去比武了?在哪裡比?我要去阻止他們!」
月如水回身拉住衣雲,搖搖頭道:「雲兒,你就不要去摻和了,就讓他們兩個自行解決吧,這是他們之間的恩怨,也到了該了結之時了,他們兩個都是那般優秀之人,我想他們都會放下的。你不要擔心,你要做的便是耐心等待。」
等待,這滋味是何等難受!
月如水將藥送到衣雲唇邊,衣雲喝了藥,便凝立在窗畔,望著院子裡那滿院的香花,期盼著兩人的歸來。
月如水悄悄退了出去,她明白衣雲此刻的心情,這樣的心情她也曾經有過。
這是初秋的一個寧靜的午後,屋外是淡淡的日光,滿院的jú花在秋風中搖曳,是那樣鮮活和燦爛。
衣雲的臉色平靜極了,她相信他們兩個不會有事的,他相信他們都會回來的。因為,他們兩個不管哪一個受傷,她都會痛不欲生的。
良久,日影漸漸西斜,瀉雪院的院門輕輕被推開,一個人影迎著斜陽緩步走了進來。
他穿梭在繁花叢中,一身雪衣修巾,迎風飄揚,斜陽映照,玉臉生輝,整個人俊美不凡,灑脫出塵。
是龍莫!
衣雲的雙眸緊緊盯著院門,卻再不見有人進來。
心開始慢慢沉落。
凌天為何沒有回來?難道……
不會的!
衣雲緩緩回身,清澈的雙眸對上剛進屋的龍莫。
她的面容清麗如水,雙眸幽深如潭,氣質清純如蘭。
龍莫的心再次不受控制的痛了起來。
雲兒,他終究要錯過她了嗎?難道老天是在為了那初次的放手懲罰他麼?
心中雖是萬分不甘,然而,只要她能幸福,他願意放手。
他不願再步父皇的後塵,囚禁月如水十幾年,最後還不是一個人黯然神傷。
「大哥哥兒,他呢?」
衣雲緩步而來,柔聲問道,聲音里透著掩飾不住的顫抖。
龍莫抬眼望向衣雲,他漆黑的眸子裡,情緒宛若天上的白雲一般在翻卷。
他一向溫潤清雅,他一向沉穩冷清,然而,此刻他還是忍不住情緒波動。
雲兒,心中只惦著他麼?
「雲兒,你愛過我嗎?回答我!」他問道。
衣雲一怔,多年前在凌河裡,那個俊美清雅的少年,一身淡淡的白衣,坐在船頭,輕輕吹笛的樣子,在心頭浮現。
那悠揚的笛聲,吹開了她少女的心扉。
她輕輕點了點頭,道:「愛過!」聲音很低,但語氣卻是極堅定的,「我曾經日日思念你,那時,你便是我心中最美的夢,陪我走過了無數寂寞的日子。我喜歡穿白衣,那是因為你喜歡穿,我喜歡撫琴,吹笛,那是因為你喜歡聽。可是凌天他如同不羈的風,吹散了我的夢,我才知道,其實我……」
「好了。」龍莫打斷衣雲的話。
他已經知足了。
他知道,他是她純真少女時的夢,凌天才是她真正愛的人。
可是他清楚的知道,衣雲不是他心中的夢,是他最深愛的人。
「大哥哥兒,」衣雲喚住龍莫,「雲兒,永遠不會忘記你的!」
龍莫回首微微一笑,那一刻有陽光在他眸中閃爍。
「聽湖是個好姑娘。」衣雲輕輕說道。
龍莫點點頭,他知道,只是他心中已被衣雲占滿了,他不曉得還有沒有空隙來裝另一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