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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3:45:02 作者: 陳雲深
那邊,那兩人已繞過假山走了過來。
三人,就撞了個臉對臉。
走在前面的是一玉面公子,穿著青絲長袍,披著鶴氅,頭上戴著玉冠,額上還勒著一條雙龍搶珠抹額。跟在他身後的人,穿著卻平常,只得一身棉布衣褲。
這兩人都是一怔,不由齊齊脫口道:「芸香?」「春嬌?」
秦春嬌將頭略低,向後退了一步,低聲說道:「大少爺,趙公子。」
蘇梅詞既驚又喜,他真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碰到她!
之前,被家中所困,他不能時常出來,便每日打發人到鄉下她的小攤上買點心。蘇梅詞的心思,既嘗著她的手藝一解相思之苦,又能照顧她的生意。她跟的那個莽夫,定然對她十分不好,才會逼著她到外頭風吹日曬的辛苦做買賣。但這事沒過多久,便被人告到了大夫人面前。大夫人是最聽不得芸香兩個字,一聽聞此事,頓時發作起來。自己親來訓斥不算,還把蘇婉然叫了回來,哭訴兒子不孝,被個狐狸精弄得神魂顛倒。
蘇婉然那時雖還沒有當上太子妃,但也已到了太子身邊服侍,在府中說話極有分量。
她一開口,便是老夫人也得聽上兩句。
於是,不但自己不能再買點心,連茶油的事也耽擱了許久。
再後來,皇帝御賜匾額的事傳到府中,茶油採購事宜才順勢而成。
蘇梅詞雖然深深嘆服她的手藝心智,卻也篤信她在鄉下必定過得辛苦。不然,天下哪個男人會讓自己心愛的女子,出去拋頭露面,吃苦受罪的謀生計?
他對芸香的心思,始終沒有斷掉,甚而還有愈加濃烈的趨勢。只可惜他雖然貴為相府公子,其實全無半點自由,甚而連納妾納誰這樣的事,都不由自己說了算。
外有嚴父規矩,內有母親姐姐壓在頭上管束,老夫人儘管疼他,卻也不會任著他的性子。
他曾經向老夫人提過一句,卻被訓斥了幾句,說那芸香已經打發出去了,萬萬沒有再弄回來的理,叫他斷了這份心。
蘇梅詞心有不甘,一時卻又沒有什麼辦法,只好暫且忍耐。想著等將來自己掌管相府時,便可以將她奪回來了。
至於芸香的意願,他沒有想過。芸香一定是願意的,就算當初在相府里她不願意給他當妾,如今去鄉下吃了那麼多苦,一定也願意了。畢竟,只有他才能給她錦衣玉食的好日子。
給他當妾,不比跟一個鄉下粗漢強?蘇梅詞,就是這麼認為的。
但他沒想到,怎麼會在這裡遇見她。
蘇梅詞眼中閃著微光,輕輕問道:「芸香,你怎麼會在這裡?」
秦春嬌卻已然轉過了念頭,原來那主人陪著的要緊客人,就是他了。雖然不知他怎麼獨自走了出來,沒有主人陪同,但她也沒興趣知道。
聽他問起,秦春嬌略有幾分無奈,淡淡說道:「大少爺,我早已不是芸香了。我改回了以前的名字,請別再這樣叫我。」
她話語柔和婉轉,雖然拒絕之意鮮明,聽在蘇梅詞的耳里,卻成了委曲求全。
她是怕那個莽夫打她,才不敢再和相府有什麼牽扯。
一定是這樣,至於府里那個李嫂子說起她去了個好人家,跟了個疼她的男人這一說辭,他一點兒也不信。或者說,他不肯信。
趙有餘站在蘇梅詞身後,冷眼看著秦春嬌,冷不丁的問了一句:「春嬌,你……你成親了?」
她一頭秀髮高高的挽起,盤了個精巧的髮髻。髮髻上戴著一朵牡丹紅絨通草,斜插著一支喜鵲登梅釵,雙眸如水,兩頰紅潤,分明是個小婦人的裝扮。
她還是,嫁給易峋了。
家裡出事,趙有餘是知道的,但為了前程,他咬牙再沒跟家裡往來,好容易攀上相府這株大樹,他怎能輕易放棄?
那之後,下河村的事,他便再也沒聽說了。
進了京,開了眼界,趙有餘想明白了,天下美女如雲,何必拘泥在一個秦春嬌身上?等他將來飛黃騰達了,什麼樣的漂亮女人沒有,就算娶千金閨秀,也不無可能。至於宋家莊的親事,早在他爹出事的時候,宋大寶便將退親文書送了來。母親和姑母怎麼想,他不知道,但他自己是從來沒將宋小棉放在心上的。
但今天看著她一身婦人的打扮,出現在眼前時,他還是忍不住的心口抽疼。
秦春嬌抬頭,看著眼前這兩個男人,一字一句道:「不錯,我已經嫁人了。今日,是我回門的日子。我和相公從娘家出來,聽說這宅院要賣,所以來瞧瞧。」
言下之意,她丈夫就在這府中。
蘇梅詞當然也知道,那男人買她回去,就是把她當妻子的,有些事當然免不了。但事情擺在眼前,他心口還是跟被針扎了一般的疼痛。
他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卻說不出話來。
秦春嬌不想跟他們再糾纏下去,撂下一句:「相公還在等,我便先告辭了。」
抬步想走,蘇梅詞竟然忘了顧忌,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芸香,你先別走,我還有話想跟你說。」
趙有餘滿眼陰鬱的盯著秦春嬌那窈窕秀麗的身段,說道:「春嬌,聽說你母親改嫁給了錦衣衛指揮使陳大人,他也認你做了女兒。你這娘家,想必就是陳大人府上罷?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再勉強自己,嫁到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