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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3:45:02 作者: 陳雲深
圓潤的眼角,微微有些細紋,是時光走過的痕跡。大概是女兒面膏的滋養功勞,這些日子以來,皮膚倒是細嫩白膩了不少。清澈的眼眸里,是溫潤如水的安靜,及那麼一絲絲的喜悅,是屬於一個女人的喜悅。
想到即將嫁給陳長青,劉氏的心裡也是感慨萬千。兩人錯過了二十餘年,幾乎這一輩子都要擦肩過去,沒想到兜兜轉轉,自己還是嫁給了他。
新娘梳妝,本該找個全福人。但唯獨這件事,劉氏拒絕了。
已經是有了些年歲的婦人,又是寡婦再醮,再找人來弄這一套,她心裡彆扭。何況,人家也未必願意。
劉氏用面膏潤了臉,用了些鴨蛋粉,只在兩頰上擦了點胭脂。
簡單的一番裝扮,卻更顯得柔美婉約。她開了一盒片狀的蠶絲口脂,輕輕抿了一下,那兩片薄唇便染上了一抹血色。
只這麼一點顏色,讓她的整張臉都亮了起來。
看著鏡里的如花人面,劉氏不由笑了,她輕輕問道:「春嬌,娘好看不好看?」
秦春嬌立在她身後,正替母親梳頭,不由微微的驚嘆。她的娘親,從來沒有如眼前這般美麗過。記憶里的母親,總是溫柔安靜,美麗的無聲無息,但眼前這個女子,艷麗的鮮活,仿佛有什么正從她身體裡甦醒過來。
直到看見眼前這一刻,秦春嬌才真正想明白了,劉氏是她的母親,但她也是一個女人。和自己喜愛的男人結合,是她該擁有的幸福。而這,並不和她母親的身份相矛盾。她也希望她母親過得喜樂,不是麼?
她淺笑著,說道:「娘,好看。今天,你是最好看的新娘子!」
劉氏卻笑了一下,眼角彎了起來,她說道:「你這個丫頭,又在亂哄我開心了。」
秦春嬌將鳳冠替她母親戴上,金絲累疊而成的花冠,鑲嵌著大顆南珠,在日頭下熠熠生輝,戴在新娘頭上,端的是華美無比。
這鳳冠連同劉氏那一身掐金絲大紅綢緞嫁衣,都是陳長青派人送來的,精緻貴重,不是有錢就能辦到的。
秦春嬌看著,心中忽然有著說不出的感慨。
誰能想到,母親還會再嫁人呢?她和陳長青兩個,錯過了二十餘年,這一世幾乎都要擦肩過去。然而兜兜轉轉,到頭來卻還是做了夫妻。
她和易峋,又何嘗不是如此?
世間的姻緣,當真是巧妙。
這白日裡,秦春嬌就在房中陪伴著母親,哪裡都不曾去。
到了中午,易家果然辦起了流水席。
從宋佳集子上的一家酒樓請的廚子,院子裡前日就搭了個灶台出來,擺著一溜的長桌條凳,雞鴨魚肉,酒水菜蔬,任憑賓客取食。
京里的大官要娶鄉間的寡婦,寡婦的女兒女婿辦了流水席面,這消息傳開,不止下河村的人,連最近村鎮的人都趕了過來。
易家的院子早已坐不下了,桌子擺到了外頭,人頭攢動,擁擠不開,比肩繼踵,叫媳婦的,喊孩子的,吵吵嚷嚷,熱鬧到不堪的地步。
這排場,就是當日趙桐生娶媳婦,也沒有過。
黃玉竹一面幫著忙,一面趁空悄悄的拿些吃的給易嶟。
易嶟心裡其實有點明白她的意思,自己卻不知道該咋辦。黃玉竹只是一個勁兒的找機會跟他套近乎,卻從來不挑明目的。這麼含糊著,他也不好直接拒絕了她,怕削了姑娘的顏面。然而如此一來,黃玉竹卻更加變本加厲起來。
就如此刻,他看著她硬塞給自己的包子,說道:「都忙著,哥和春嬌都還沒吃呢,我哪兒好先吃。」
黃玉竹噘著嘴:「那又咋了,忙了大半天,餓了就要吃東西,不然哪有力氣做事?何況,我才也瞧見了,香姐也悄悄拿了些饅頭牛肉給三旺,春嬌姐端了碗面給峋大哥。你也吃,沒人說啥。」
易嶟沒話可說,半晌才道:「他們、他們不一樣。」
黃玉竹歪了頭,那雙野貓一樣的眼睛咕嚕嚕的繞著他打轉,透著一絲的野性,她問道:「有啥不一樣?你說說看,哪兒不一樣了?」
易嶟更不知說什麼為好,他支吾道:「沒啥,你要是餓了,你就先吃。」
黃玉竹笑眯了眼睛,問道:「你這是關心我?」
易嶟真是無言以對,他對這個黃玉竹真是一點法子也沒有。
她和秦春嬌很不一樣,雖然都是嬌憨活潑,但秦春嬌身上還是有著女兒家的柔軟纖細,她像春日的暖陽,讓人溫暖舒適。而黃玉竹,卻像一隻小野貓子,將爪子磨得鋒利,千方百計的撓著他的心口,想鑽進去。
平心而論,他一點兒也不討厭她。
黃玉竹在易家鋪子裡也是實心實意,踏踏實實的做事的,聽春嬌說,她可幫了大忙。這嬌蠻的模樣,野性的眼睛,都是他前所未有的經歷。
他就是,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兩個人在院子裡的一角說著話,人潮如涌,誰也沒有注意。
但這一幕,卻落入了趙秀茹的眼中。
她也是來道喜的,又或者說是來道謝的。那天易嶟替趙太太解了圍,又沒有把這事捅出去,這母女兩個很念他的情。今天易家辦喜事,趙太太便讓她帶了些自家做的點心,前來道賀。
趙秀茹的心裡,也是存了些想頭。原本,家裡出了那樣的事情,她就不再存什麼希望了。但易嶟的作為,秦春嬌的出手,顯然人家並沒有記恨他們全家,這是不是說她還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