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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3:45:02 作者: 陳雲深
這男子醒來之後,一時情緒激動,險些傷人。待他鎮定下來,又即刻要走,奈何傷勢實在太重,連床也下不來,只好留下。
劉家為人淳樸良善,為他請來大夫診治。大夫看完出來,說他這一身都是刀傷,怕不是什麼好人,叫他們報官,或者將這人攆出去。
但劉家一家子都是軟心腸,怕他死在外面,還是收留了他。
那男子養傷的日子裡,劉氏沒少照料他。這人生性冷漠,寡言少語,戒心又重,起初全不與她說話,但耐不住劉氏日日餵飯換藥,一來二去也就有了些言語往來。
他告訴劉氏,自己是在朝廷當差的,辦的都是一些機密要事。這一次,也是因為一件極兇險、極重大的事,才受了重傷。至於什麼事,他不能說。
劉氏也沒想打聽那些,只當故事聽了也就完了。
等這男子身上傷好了大半,便告辭離去。臨走之前,他說定要回來,報答這救命之恩。
但他這一去,卻再也沒有回來。
劉氏等了他一段,他卻始終不來。過了一年,劉氏滿十六歲時,有人上門說媒,便被父親做主,嫁到了下河村來。
其實,秦家當初也有四畝地,秦老二又是家中獨子,家境算得上寬裕殷實。說媒的時候,劉父還特意看了秦老二一眼,也算生的五官周正。那時候,秦老二還沒染上什麼惡習。鄉下嫁女,沒有那麼多想頭,婆家有地,男人還成,這門親事也就定了。
誰知,劉氏嫁過去,就進了火坑。
這一過,就是二十年。
劉氏講完了當年的故事,又淡淡說道:「當初那人走了沒回來,我想著他的差事既然那麼危險,大概是死了。這麼多年了,我也沒咋惦記這件事。只是前兒碰見的那位客人,和他長的有些像,我才想著會不會就是呢。」說著,她笑嘆道:「也是我多想啦,其實是不是又有什麼分別呢?都過去這麼多年了。」
秦春嬌靜靜的聽著,抬頭問道:「娘,你喜歡他嗎?」
劉氏不防被女兒這樣一問,突然怔住了。看著女兒那雙乾淨的像琉璃一般的眼眸,她說不出話來,既不能說是,又不想說不是。
她喉嚨咽了一下,半晌才啞著嗓音說道:「問這些做啥,都過去了。其實我……連他長什麼樣,都快記不得了。」
秦春嬌又問道:「那如果,這個客人就是那個人,娘打算怎麼辦呢?」
劉氏有些慌亂了,女兒的問題,都是她壓在心底里不敢想的。
不是,也就是一場笑話。如果是他,那該怎麼辦呢?或者說,又能怎麼辦呢?
劉氏斂住了心神,眸子微微下垂,說道:「沒啥咋辦,人家是大官,能跟咱有啥關係。他來了,我就把這牌子還他。不來,就算了。」
是啊,如果真的是他,他已經是朝廷正三品的武官了。這兩天,她也悄悄跟村里見過世面讀過書的人打聽了,這指揮使可是朝廷里的大官,是直接受皇帝管轄的要緊官職。這樣的人,又是這個年紀了,怕不早就嬌妻美妾滿院子,哪兒還會記得住自己這個鄉下女人。
秦春嬌望著劉氏,剛想張口,劉氏卻先說道:「好了,不要再說這件事了。晚上峋子回來,你不是說要燉個肘子給他吃。這都啥時候了,還不去!」
秦春嬌眨了眨眼睛,忽然問道:「娘,那人叫啥名字?」
劉氏目光微深,張口便道:「他叫,陳長青。」
話一出口,她便覺得不妥。而秦春嬌果然已經咯咯嬌笑了起來,劉氏臉上微紅,輕輕打了她女兒一下,笑斥道:「死丫頭,戲弄起自己親娘了,還不快去!」
秦春嬌跳起來,邁著輕盈的步子,往廚房去了。
劉氏看著女兒的身影隱沒在門外,臉上的笑意漸漸散去,轉而成了一副淡淡的落寞和悵然。
她不由喃喃自語道:「你咋這麼能折磨人呢?」
當年扔下一句話走了,讓她空等著,空盼著,二十多年沒有露臉。如今,又是這樣,露個臉,扔下一句話,又是一去不回,叫她白白生出些念頭來。
晚間,易峋來家,說趙三旺的身子恢復的差不多了,後日就接他回來。
秦春嬌當然開心,趙三旺好了,她男人也能回家了。
晚飯,她果然燉了一盆冰糖肘子,另外炒了個槐花雞蛋,把之前醃好的酸筍切了一盤,烙了些餅,再就是一鍋苞米茬粥。
她的手藝,易峋從來是捧場的。
然而今天,易峋倒有些吃不安穩了,他說道:「二弟在京里看護三旺,飯食粗糙。我在家受用,不大好。」
秦春嬌早料到這樣,便笑著說道:「峋哥,你安心吃。我鍋里還留了些肘子,明兒早起我再給你抄一盤槐花雞蛋,你帶進京里去。」說著,她頓了頓,又道:「其實三旺後個兒就回來了,等他們回來了,我和娘燒一桌好吃的等你們。」
講到此處,她問劉氏:「娘,你說到時候咱做啥好?」
劉氏卻全沒聽見她女兒的話,愣怔怔的,吃了兩口,就放過了碗筷:「你們吃,我身子乏了,去屋裡歇著。」
看著劉氏離去,易峋才問道:「娘這是怎麼了?」
秦春嬌當然不會跟他提起那件事,便含糊說道:「就是累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