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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3:45:02 作者: 陳雲深
這話聽得秦春嬌幾乎氣笑了,她緩步走到了那少女跟前,朗聲說道:「凡事總要講個先來後到,我不管你是哪兒的人,在客店你我都不過是住客而已。我先住店且先付了房錢,憑什麼無故就要讓人?」
她住的那間天字號房,是福來客店最好的客房,在客店後院的二樓上,隔著個天井,寬敞明亮,又十分清靜,外頭街上的吵鬧聲一絲兒也聽不見的。
那少女似是沒有聽見秦春嬌的聲音,她眉毛微皺,輕輕向一旁的老媽媽說道:「王媽媽,這兒吵的我心慌。」
那老婦人連忙吩咐人倒參湯給她吃,又向秦春嬌吆喝道:「你這個鄉下愚婦,竟然敢衝撞咱們小姐,真是不知死活!仔細我告訴本方官員,拿你去府衙里吃板子!」
秦春嬌原本就滿心煩躁,被這些人更是鬧得肝火上竄,聽這老媽子張口鄉下女人閉口鄉下愚婦,當下冷笑兩聲,也不理那老婦,向著那小姐一字一句道:「鄉下女人又如何,你是高門千金,有錢外頭住去,又何必來搶我這鄉下女人的客房?!聽著,我偏不讓!」
此刻店裡堂上還有些吃飯的客人,都被這起人攆到了角落裡。尋常百姓對這等欺凌百姓的所謂大戶人家原就看不順眼,這些人也早憋了一肚子的火,聽了秦春嬌的話,竟而齊齊叫了一聲好。
那少女聽著這聲音清脆利落,不由身上微微一顫,抬頭看向秦春嬌,見她生的嫵媚嬌艷,唇邊似笑非笑,更是明艷非常,不由心中暗道:原來北地也有此等絕色,我先前倒是低估了。
秦春嬌看著這少女,她煙籠愁眉,櫻口瓊鼻,倒是秀麗絕倫。
一旁的老婦驚叫了起來:「我家小姐有弱症,哪裡受得了你這潑婦的吵鬧?!你們還不快把這個潑婦拿下!」
那些在外侯著的家丁,一聽這聲音,跳進堂中,就要去抓秦春嬌。
他們這些人,平日裡狗仗人勢習慣了,一看秦春嬌容貌出眾,更是心懷不軌。
正當這時候,外頭忽然暴雷一般喝道:「青天白日,誰敢在河間縣鬧事!」
這聲音才落地,眾人眼前一花,就見那些家丁竟然飛了出去,躺在地下鼻青臉腫,唉喲叫喚。
易峋和王貴生走進客店,易峋徑直走到了秦春嬌身側,低聲問道:「可傷到了?」
秦春嬌搖了搖頭,向他一笑:「沒事。」又向那小姐一指:「峋哥,她一定要住咱們那間房,我不讓,他們就要動手打人。」
易峋這才看向那位小姐,眸光森冷,淡淡說道:「諸位傷我娘子,可要給我一個交代。」
那小姐看著易峋自從進門,就直奔秦春嬌而去,似是全然不將自己放在眼中,心裡就有幾分不甘。她向來自負有過人之姿,族裡那些兄弟誰不誇讚,如今卻被一個村夫給看扁了,這讓她如何服氣?
再看易峋,他五官線條如刀刻一般,一雙眸子深邃幽黑,那鋒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時,她心底竟然忍不住微微一顫,這是她從未有過的經歷。
一旁的王媽媽嚎叫起來:「你們這些愚夫愚婦,可曉得湖陽孟家?!你們敢這樣得罪衝撞我家小姐,不怕被官府治罪麼?!」
湖陽孟家?
易峋和王貴生都不知是什麼人家,但他二人見多識廣,料知會這樣自報門第,必定不是小門小戶了。
王貴生有些猶豫,他倒是怕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給江子美招禍。
易峋眉頭輕皺,沒有言語。
秦春嬌一聽這名號,心念如電轉過,靈光一現,張口問道:「可是孟貴妃的娘家?」
那王媽媽得意洋洋:「正是,知道怕了就趕快磕頭賠罪,把客房讓出來,我家小姐便不追究了。」
秦春嬌卻嘴角一勾,露出一抹譏諷的微笑,說道:「孟貴妃御前失儀,被貶為嬪,不知思過,還日夜詛咒皇后,廢入冷宮。孟河年貪墨朝廷救災銀兩,皇上念著他是兩朝老臣,沒有重責,只是罷官返鄉。這樣出過罪妃罪官的家族,竟然還敢這樣招搖過市,欺凌百姓,當真是不將朝廷法度放在眼裡麼?!」
眾人皆是大吃一驚,這鄉下女子竟然曉得他們家的底細,這女子到底是什麼來歷?!
那小姐,忽然坐不住了。秦春嬌口裡的罪妃,正是她的姑母,罪官就是她的生父。這兩件事,是她生平大恥。她實在沒想到,竟然會在這北地縣城的客店裡,被一個鄉下女人當面翻了出來。
一時里,她只覺得店中無數雙眼睛都在看著她,譏笑聲自地下、牆縫裡四面八方的襲來,羞辱感令她只想埋了自己。她豁然起身,顫巍巍說道:「媽媽,不住這兒了,咱們走吧!」說著,竟然掩面出門而去。
那王媽媽也是呆愣了,她只想搬出家門壓住這些鄉下人,誰曉得竟然被人當面陶騰出了家底,反倒討了一場羞恥。
孟家其實早已衰落,跟著小姐北上的人,便是全部的家底了。王媽媽說小姐的乳母,知曉她心思敏感細膩,便四處虛張聲勢,只想為她撐個體面出來。弄成這樣,真是始料未及。
看著這些人狼狽而去,秦春嬌心裡有些複雜,那些事是她在相府里聽老夫人說起的。這孟家是蘇氏的姻親,也是湖陽大族。如今家道敗落,想必是進京投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