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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3:45:02 作者: 陳雲深
他話沒說完,易峋和易嶟便都明白了。
趙桐生必定是仗著自己的里正身份,勒掯趙三旺替他種地,趙三旺沒法子了這才來回絕掉這邊的差事。
易嶟呵斥道:「你也當真是窩囊,趙桐生叫你白替他幹活,你就干?!」
趙三旺抽泣著說道:「二哥,話不是這樣講。等春耕完了,你們不用我了,我還得去求他。」
易嶟向說些什麼,但看了他哥一眼,還是忍了下來。
易峋沒有言語,刀刻一般的五官在日頭下,顯得格外深邃。他默然無言,靜了片刻,方才說道:「三旺,有件事情我本來想等春耕完了再告訴你,但眼下既然出了這樣的事,那就現在說了。」
易嶟曉得他哥要說什麼,不由輕輕說道:「哥……」
易峋不為所動,繼續說道:「我和我家兄弟,打算開一間油坊。但只憑我們兩個,榨油賣油肯定是干不過來的。到時候,我們少不得要僱傭幾個人。三旺,這兩天我看你幹活賣力,算是個實誠的好孩子,想拉你入伙,你願不願意?」
趙三旺聽得傻了,他知道易家兄弟兩個和城裡的貨行有生意往來,但開店鋪做買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本錢不說,還得有些獨到的東西。他爹在世的時候,是個走街串巷的貨郎,所以趙三旺是懂些生意經的,深知裡面不易之處。
他並不懷疑易家兄弟能做成這件事,他們在他眼裡,都是最有本事的人。
但他沒想到,這樣的好事能落在自己頭上。也如趙桐生所說,他和易家哥倆又不是親戚,人家憑啥一直照管著他?
可是,易峋竟然說要拉他入伙,要他一起做生意,這可不是打短工,這是個長久的飯碗!
易峋看他呆呆的,不由莞爾:「怎麼,你不願意?」
趙三旺回過神來,慌忙點頭如小雞啄米一般的說道:「我願意,我干!哥叫我幹啥,我就幹啥!」說著,他胸口一熱,竟然對著易峋跪下了,咚咚的磕起頭來。
易家哥倆忙將他從地下拉了起來,易峋說道:「男兒膝下有黃金,不要動不動就給人下跪。」易嶟也呵斥他:「好好的大小伙子,憑著自己的力氣本事吃飯,不偷不搶的,對得起天地良心,磕什麼頭?」
趙三旺抹著眼睛,又哭又笑:「我高興,打從我爹娘過世,就再也沒人管過我了。」
易嶟便問他:「那這活,你要不要幹下去了?」
趙三旺斬釘截鐵的說道:「我干,里正那兒我不去了!」說著,他又猶豫起來:「要是桐生叔問起來……」
易峋面色微沉,淡淡說道:「不用怕,有我在。」
一群男人在地里直干到太陽落山,方才收拾了傢伙,往村里走去。
家裡,秦春嬌和董香兒早已預備好了晚飯。
晚上的伙食,比起中午,也絲毫不差。那些雇來的人,原本還擔憂晚上不幹活,晚飯東家怕是要省事,但看了桌上的飯菜,心都放進了肚裡,並都誇讚易家是厚道人家。
吃過了晚飯,董香兒幫著秦春嬌洗刷了鍋碗瓢盆就要回家。秦春嬌拿了二十文錢給她,董香兒接過去時,臉上的笑容里,卻夾著一絲愁雲。
秦春嬌心知肚明,這不是長久之計,但她一時也想不出來什麼法子。在鄉下,一個獨身女人,沒了男人,娘家又不容,更難找活路。
等董香兒走了,那些短工們,除了趙三旺回了家,餘下的人都到隔壁原先秦家的老房子裡去住了。
那房子被易峋買下來之後,一直空著。易峋和易嶟商量著,要拿它作榨油坊,年後就將這屋子修整了一番。但眼下房子還派不上用場,便當做了僱工們的住處。
秦春嬌照舊燒了一大鍋開水,給那兩個男人洗澡,她自己則在廚房裡泡了一大盆黃豆。
隔日清晨,天色才蒙蒙亮,董香兒來到易家時,就見廚房裡亮著火光,煙筒也往外吐著白煙。
她怔了怔,心裡暗道這丫頭起的這麼早?便輕輕敲了敲門。
秦春嬌果然從廚房裡跑了出來,給她開門。
董香兒進了門,就說道:「你怎麼起的這麼早,說好了我來幫你做飯的。」
秦春嬌微笑著,俏麗的臉蛋在晨曦薄霧之中,白潤柔媚。她說道:「今天想燒點東西,須得一大早起來。」
董香兒跟著她進了廚房,果然見一口大鍋正坐在灶上。
秦春嬌揭開鍋蓋,一股濃濃的豆香氣頓時從鍋里冒了出來。董香兒向鍋里一瞧,裡面竟然是一大鍋白花花水嫩嫩的豆腐腦!
董香兒不由感嘆道:「春嬌,妹子,你也太捨得功夫了,給短工做飯,顧著他們吃飽就是了。這麼麻煩的東西,你也耐煩做!」
這點豆腐可是個辛苦活,要提前泡黃豆,要大清早起的磨豆漿,煮豆漿,點滷水。這豆漿水濾掉的少一些就是豆腐腦,濾掉的多一些就是豆腐。
秦春嬌的母親娘家祖上是賣豆腐的,這手藝從她娘劉氏手裡傳到了她手裡,豆腐腦、嫩豆腐、老豆腐乃至豆乾千張,她都會做,但也只是為了伺候秦老二的那張嘴。
她叫董香兒拿了碗來,自己從鍋里盛豆腐腦,嘴裡說道:「話是這麼講,但我不高興叫峋哥在人前丟面子,更不願意人說他找了個懶婆娘。」說著,她盛滿一碗遞給董香兒,又說道:「兩三年沒做了,不知道手藝生了沒,三姐你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