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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3:45:02 作者: 陳雲深
    趙三旺抓了抓腦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易峋端了菜盤過來,隨口說道:「三旺比咱倆都小,叫一聲哥也沒錯。」

    趙三旺連忙起來,雙手接了菜盤,陪著笑臉:「大哥說的是,我年紀小,爹媽走得早,沒人管教,以後還多得大哥二哥的教導。」

    易峋和易嶟換了個眼神,他這算是賴上了?

    趙三旺很聰明,起初他幫秦春嬌送信兒,純是看不上劉二牛的下作行徑,全沒想過要易家報答。但易家竟然為了這事請他吃飯,這真是他意想不到的。易家人是有良心的,這讓他看到了希望。

    他巴結趙桐生也好,在村里偷雞摸狗也好,其實也只是為了混口飯吃。他不介意賣力氣,但也得有地方肯讓他賣力氣才行。

    說話間,秦春嬌已把飯菜都燒好了,端了過來。

    今天的晚飯,她炸了花生米,燒了一碗紅燒肉,新剝了一個筍,用醬油白糖勾芡,燒了一道素菜,還燉了一隻全雞。這隻雞是她今天問村里一戶人家買的,自家養的雞還小,吃不得。一旁,是一筐新蒸的窩頭,四個人一人一碗苞米糝。

    飯菜齊整,秦春嬌又去打了一壺茵陳酒來,給這三個男人斟上。

    茵陳酒是年前的東西,拿高粱酒泡茵陳葉子弄的,是過年時候喝的。

    趙三旺對著滿桌子的菜,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好容易等四個人都在桌邊坐下,迫不及待的抄起了筷子,就朝著紅燒肉下手。

    易嶟攔住了他,呵斥道:「你可真是半點規矩沒有,主家沒說吃,你先下筷子了。」

    趙三旺又抓了抓頭,捏著筷子,嘿嘿傻笑著。

    易峋說道:「無妨,今日本來就是請他吃飯的。」說著,向趙三旺道:「昨兒南山上的事,你幫了春嬌,我們很承你的情。」

    趙三旺倒不好意思了,咧嘴傻笑的說道:「沒啥,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秦春嬌卻在一旁淡淡說了一句:「但是很多人,連這一句話也不會說呢。」

    易峋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示意動筷。

    趙三旺立時就抄起一塊紅燒肉塞進嘴裡,好在已出鍋了一段時間,沒有那麼燙了。一咬下去,結實的肉塊里溢出甜美的湯汁,肉香滿口。

    秦春嬌這紅燒肉燒的和尋常做法不一樣,京畿地區的人家,都是拿醬油和大料燉出來的,口味偏咸,顏色也發污。但秦春嬌燒這道菜,則是先熬了糖油,將五花肉塊裹滿了糖油,才拿醬油水去燉,收汁的時候又放了一把冰糖,成菜出來色澤紅亮,入口香甜,肉質飽滿緊實。

    趙三旺是個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單身光棍,一年到頭肉都吃不上幾口,更不要說這樣可口的菜餚。他連塞了四五塊紅燒肉,又去撕雞翅膀。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易家人都靜靜的沒有說話。

    秦春嬌看著那瘦骨嶙峋的肩胛,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趙三旺的心眼兒是好的,他天天在村里耍滑頭,其實也就是為了要口吃的。十五六歲,硬說起來,還是個半大孩子。

    待飯吃的差不多了,易峋忽然向趙三旺說道:「三旺,開春了我們地里的農活要僱人,你要不要干?一天管你三頓飯,再給你二十文錢。」

    趙三旺呆了,塞了滿嘴的食物,忽然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他咧開嘴,含糊不清的說道:「哥,您真是我親哥。除了我死掉的爹娘,這世上再沒人比你對我更好了。往後,大哥二哥就是我親哥,春嬌姐就是我親嫂子!你們讓我幹啥,我就幹啥,絕對沒有一個不字!」

    其實也難怪趙三旺這麼激動,他早年死了爹娘,孤苦伶仃,家中沒有土地也沒人管他。村里人嫌棄他的也多,他巴結趙桐生,也是為了口吃的。趙桐生有時用他幹活,也只管他一天一頓飯,工錢看心情,高興的時候給,不高興就沒了。

    如易家這樣,真正將他當個人看,委實是少。

    倒是易家一家子人,被他這一頓哭弄得都有些不知所措。

    易嶟就開口喝道:「大小伙子,哭啥哭!啥了不起的事,值得你這樣一把鼻涕一把淚!」

    趙三旺又是笑又是哭,說道:「我就是高興,兩個哥哥對我真好!」

    易嶟笑罵道:「你先別高興的太早,要是你幹活偷懶,不止沒有工錢,我還得揍你!」

    趙三旺連連說道:「不會不會,二哥放心,我一定好好幹活!」

    易峋放下酒盅,淡淡說道:「還有一件事,春耕也就是這兩天,等莊稼下了地,也就沒事可做了,你打算怎麼辦?」

    趙三旺犯了難,確實如此,春耕就忙這兩天,過了也就閒了。沒了活,易家當然也不會再用他。

    易峋繼續說道:「如果你確實踏實肯吃苦,到那時候,我還有別的事派給你。」

    易嶟知道他哥在說什麼,微微有些遲疑:「哥……」

    趙三旺倒是高興的很,連連應諾。

    易峋唇角微彎:「好好干吧,你也老大不小了,將來置辦了家業才好娶媳婦,不然哪有姑娘肯跟你?」

    一頓飯吃的賓主盡歡,酒下了三壺,幾盤菜都吃了個乾淨,只剩一堆雞骨頭。趙三旺,簡直恨不得連盤子都舔了。

    吃完了飯,趙三旺說好第二天就來幫忙,便歪歪扭扭的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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