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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3:45:02 作者: 陳雲深
秦春嬌頰邊浮起了一抹紅暈,掠了一下鬢邊垂下的髮絲。易峋這樣完全不避人的親昵,讓她有些不適應,但也並不厭惡,心底里甚而還有一絲甜意。
一旁瞧熱鬧的婦人們聽見,不由自主的對秦春嬌生出了幾分羨妒。這老秦家的丫頭還當真好命,給人當了通房回來,都不是閨女了,還能被男人捧在心尖兒上!
燒熱水洗衣裳?鄉下地方,誰家女人敢這樣嬌氣!
易峋拉著秦春嬌正要離開,才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了什麼,停下了腳步,向那些婦人掃視了一圈,淡淡說道:「春嬌如今是我易家的人,諸位嫂子和她玩笑之時,還請言語上放尊重些。」他雖沒說什麼重話,但卻讓在場的婦人背上冒出了一股子寒意。
易峋沒再多說什麼,拉著秦春嬌離開了。
趙秀茹見易峋走遠,才心有餘悸的從趙有餘身後出來。
她實在是很怕易峋,那張冰冷的面孔讓人打從心底里的畏懼。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河邊起了些風,吹在身上著實有那麼幾分寒意。
趙秀茹挽住趙有餘的胳臂,磨蹭著說道:「哥,咱們回家吧。」
趙有餘沒有說話,目光滿是迷離和茫然的望著秦春嬌離去的方向。趙秀茹又催了他幾遍,他才回過神來。
林香蓮站在河灘上,河水浸濕了她的棉鞋,凍得她雙腳冰冷不已,她卻恍然不覺。比起身子,心更冷的像在冰窖里一般。她紅著眼圈,兩手緊緊的捏著裙擺。
易峋眼裡甚至沒有她,有秦春嬌在,壓根就連看都看不到她。
趙秀茹和她哥哥已經走遠了,那些洗衣服的婦人們也收拾了傢伙,三三兩兩的結伴而去。只剩下她一個,立在河畔的夕陽之中。
易峋拉著秦春嬌快步向家走去,他走的飛快,秦春嬌踉踉蹌蹌,幾乎跟不上他的步伐。
她忍不住開口道:「峋哥,你走慢些。」
易峋聽到這一聲,猛然回神,頓時停了下來,回頭看著她。
秦春嬌只覺的心裡有些慌,易峋盯著她的眼神,讓她想起了狼。
小時候,有一次她上南山去挖野菜,撞見了一頭野狼。那頭狼盯著她的目光,也像現下的易峋一樣,充滿著獸性。在那樣的目光之下,她只覺得腿肚子發軟,幾乎一步也挪不動。幸好,獵戶老丁頭也正好在山中打獵,及時趕來,那匹狼才逃竄而去。
易峋現下的眼神,就如同狼一般,卻又有些不同,熾熱又滿含著侵占,讓她口乾舌燥,心裡一陣陣的發慌。
不得不說,秦春嬌心底里對易峋是有些怕的,她不知道易峋到底打算拿她怎樣,也不敢去問。三年前臨走的那天夜裡,她為了不把易峋拖進自家的泥坑,出言羞辱了他。她從來沒想到,自己會落到易峋手裡。她不敢問自己在易峋這兒到底算什麼,生怕自取其辱,只是每天埋頭做好一個女人該做的事情。她也有想過,如果易峋真的存著報復的心思,她也認了,任憑他拿自己怎樣。然而,每逢和易峋獨處,她心中依舊會發慌。
易峋和記憶里那個鄰家哥哥是那樣的不同,那時候的他雖然罕言寡語,又不慣說笑,但對她卻總是溫柔的,也總是默默的照顧著她。如今,易峋待她雖也好,但她總能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種複雜的、難以言喻的侵略感。那感覺一再提醒著她,眼前的男子,是個成熟的男人。而她自己,身上也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逐漸的甦醒著。
易峋盯著這個名義上屬於自己的女人,只覺得胸口發悶。她怎麼管誰都叫哥哥?
實際上,鄉下地方,男女之間避忌遠不如城裡來的重。同齡的男女,大多是從小一起長大,習俗上都是依著年齡哥哥姐姐的亂叫。秦春嬌跟趙有餘喊哥,原沒什麼不對,但聽在易峋的耳朵里就是刺耳,讓他不舒服。
她的哥哥,就只能是他一個!
想到方才趙有餘的眼神,易峋胸口那股憋悶感越發厲害了。他以前怎麼沒看出來,這廝原來還肖想著春嬌!
家中的弟弟,里正家的兒子……
這些人和事,讓易峋的腦子裡混亂不堪。他丟下一句:「以後不要再來河邊。」說著,方要邁步,又添了一句:「也別再亂喊別人哥哥。」言罷,這才向家走去。
秦春嬌抱著木盆,看著易峋的身影,心裡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她低著頭,一步步跟了上去。
易峋心底里,顯然還是在意的,大概是嫌自己出來拋頭露面還跟人爭執,給他丟臉了?易峋骨子裡是很有些傲脾氣的,而自己終究也只是他買回來的人。
又過了兩天,趙桐生因些事宜進了一趟城,回來時臉上掛著些喜氣。
趙太太正在炕上坐著納鞋底子,趙秀茹從旁遞針遞線。
一見趙桐生進門,趙太太抬起眼皮子掃了一眼,說道:「回來了?東西可買齊了?怎麼到這時候才回來!敢是城裡碰見什麼人,湊齊了去灌馬尿了?」
趙桐生於他婆娘這樣子是早已習慣了,說道:「你要的料子,王記布鋪里沒有,又跑了兩條街才買到。」說著,將肩上的褡褳放在了炕桌上。
趙太太這才放下手裡的活計,伸手解開桌上的褡褳絆扣,裡面果然是一卷印著碎花的藍色細棉布。料子摸著極軟和,花也印的細巧,瞧著就和鄉下集市上賣的糙貨不一樣。她心裡滿意,嘴上卻還數落:「瞧著也就那麼回事,若不是開春了要給秀茹做件新衣裳,誰上城裡花這個冤枉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