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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3:45:02 作者: 陳雲深
同是村裡的姑娘,秦春嬌大她一歲,差不多都是一起長大的。
村里人都夸秦春嬌是下河村里最水靈的姑娘,她大方漂亮又溫柔體貼,易家兄弟兩個都喜歡跟她在一起。在秦春嬌面前,自己總覺得抬不起頭來。
她總跟著秦春嬌,並不是有多喜歡她,而是跟著她就能和易峋一起玩了。
她喜歡易峋,在少女春意萌動的時候就喜歡了。易峋平常雖然寡言少語,但卻比村里別的少年更加沉穩可靠。自打那次他從欺負她的人手裡將她揪出,她就時常躲在一旁悄悄的看著他,等回過神來時,已然是情根深種。
林香蓮以前倒也不敢奢望什麼,易峋眼裡只有秦春嬌,她看得清楚明白。然而有一天,秦春嬌進城去了。村人都說她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可母親卻說她是去給人當妾了,那是下賤的玩意兒。
她聽不明白,卻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足足三年的時間,她蹉跎著自己的年華,陪在易峋身邊,想著總有一天能打動他,能讓他忘了秦春嬌。
然而,她竟然回來了?
她不是進城去過好日子了嗎?!為什麼要回來!易峋,甚至還把她買了回來!
想到方才在易家的情形,她只覺得頹喪與潰敗。易家兄弟兩個,還是那麼喜歡護著她,似乎與三年前沒有一點改變。易峋為了替秦春嬌撐腰,甚至還給了自己一個不軟不硬的釘子。
他喜歡?只要是她做的,怕是沒什麼他不喜歡的!
然而自己又能怎麼樣呢?她從來,就爭不過秦春嬌。
林香蓮有些垂頭喪氣,低頭說道:「娘,峋哥哥能花錢將她買回來,心裡必定還是看重她的。我……我不行的……我爭不過她。」
林母看著女兒,滿眼愛憐,乾枯沒有血色的唇微微一咧:「我女兒生得又不比別人差,為什麼要這樣看輕自己?男人一時賭氣,那是有的,心裡卻未必真的還戀著她。易峋買她回來,大概只是想出一口惡氣,把她當奴婢丫頭使喚的。」
林香蓮聽了母親的話,略微高興了些,但想起剛才,又垂下了頭,說道:「娘,你是沒瞧見,峋哥哥護著她的樣子。」
林母臉色微冷,忽然咳嗽了起來,林香蓮慌忙倒了一杯水來,餵她吃了幾口,又替她捶背。
林母喘了幾口氣,說道:「從你們小時候,我看那丫頭就不是個好面相。她在家時,方她爹娘。好容易走了,這回來了又來方你。真是個煞星,她住在易家,早晚把那哥倆也害死!」
林香蓮不說話,低著頭默默替她母親捶背。
林母忽然笑了,自言自語道:「她進城三年了,當初說是賣給人家當通房的,這些年難保乾淨。」
母女兩個說了會兒話,就聽門外有騾子的噴鼻聲與馬蹄聲響。
林香蓮迎出門外,果然見易嶟正將騾子拴在槐樹上,一旁跟著一名穿著粗布棉衣的老者。
那老者大約已是五旬開外的年紀了,留著一把山羊鬍須,足上登著一雙半新不舊的黑布靴子,肩上一隻口袋,精神矍鑠,料想就是易嶟自上河村請來的大夫了。
林香蓮走上前去,向易嶟道了一聲:「嶟哥哥。」
易嶟將騾子拴好,轉身說道:「這位是上河村的劉大夫,醫術很是不錯。」
林香蓮向那劉大夫躬了躬身,道了一聲:「劉大夫。」
劉大夫將捋了捋鬍子,說道:「不必客套了,病人在何處?」
林香蓮便將兩人引進了屋中,鄉下沒有那些內外有別的講究,易嶟又算是林嬸兒看著長起來的,也都跟了進去。
劉大夫進到屋中,只見一婦人臥在床上,窗戶蒙的嚴實,以至於這屋中也昏昏暗暗。
借著昏暗的光線,他見這婦人面色蠟白,唇上還乾裂出幾道口子,只是兩道細彎眉斜入鬢里,一雙眼睛十分靈活,倒顯出了一絲秀麗。
林香蓮快步走到床畔,向林嬸兒輕輕說道:「娘,這是劉大夫。」
林嬸兒向大夫點了點頭,微笑說道:「勞煩大夫了。」說著,又向林香蓮說道:「請你嶟哥哥到外頭坐會兒。」
林香蓮答應著,便請易嶟到堂上去坐。
易嶟不疑有他,便和林香蓮出去了。
鄉間沒有那麼多講究,劉大夫又是有了年紀的人,也不避諱什麼,走上前去,問道:「敢問這位嫂子,可是覺得哪裡不好?」
林嬸兒原本血色全無的臉上,竟然泛出了一抹紅暈,她頓了頓,說道:「年間就覺得不大舒服,昨兒夜裡發起了高熱,後半夜倒覺得清爽了些,還有些出下紅,想問大夫拿些藥吃。」
劉大夫心想,這算什麼症候?便說道:「也需得給嫂子看過了,方好對症下藥。」言罷,就要上前為她把脈。
林嬸兒倒手縮在被子裡,遲疑了半晌,才拿出來。
劉大夫探手診了一回脈,心中頓時有數了。這婦人,分明是小產之症,產後疏忽,失了調養,才發起了高熱。
想到來時的路上,那小哥說起,這家只有孤兒寡母,這婦人是個守寡多年的寡婦。這忽然小產,怕是不知跟什麼人有了姦情。這等事情在鄉間,可大可小,鬧大了這婦人可是要被沉塘的,但往小里說,遮過人眼去也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