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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3:45:02 作者: 陳雲深
    進了相府,大夫人死活不同意,同王姨娘鬧得不可開交,相爺是個在女人面前立不起來的男人,妻妾爭執,他竟躲了出去。

    秦春嬌當時在相府之中,不倫不類,不知該算什麼。王姨娘與大夫人各不相讓,最後是老夫人出面,留她在房中服侍,做了個二等的丫鬟。此後,她憑藉著左右逢源,處事圓滑的本事,日子過得倒也順遂。

    她在老夫人房中服侍,除卻送個東西,傳句話,平日裡與大公子是沒什麼往來的。她也不知這大公子怎麼忽然就看上了她,先是寫了一些她看不大明白的情詩,接著便是無端端的在花園迴廊各處堵她,臨末竟然生出了把她要到房裡的心思。

    這件事不知怎麼就傳進了大夫人的耳朵里,大公子尚未娶親,怎好先行納妾?何況,她到底是王姨娘弄進府里的人,大夫人總是時刻提防著她,又怎會容她給兒子做了通房?於是,就在初十的夜裡,生了那件事出來。

    相府素來看重子孫,出了那樣的事,連老夫人也護她不得。何況,她只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下人罷了。

    大夫人言說府中不能容這等下作之人,連年都沒準她過完,便將她交給了陶婆子。

    秦春嬌想起那夜的事情,只覺得心口發堵。她發了一會兒呆,便將這事摁了下去。不論如何,她現下是在易峋家中。不管易峋如何看待她,總是把她自那個泥濘不堪的地方救了出來。

    她發了一會兒呆,便將圍裙摘了下來,打算去問問易峋的意思。

    林香蓮的心思,她並不放在心上。但農家對糧食看得重,她也不能擅自做主。包一頓餃子,白面自然是少不得的,素餡兒須得多用油,葷餡兒就要用肉,無論怎樣,餃子於尋常農家而言,都是一種相對奢侈的吃食。她在相府里待久了,若不是林香蓮唱了這一出,她還險些忘了。

    秦春嬌走到外頭,卻見堂上空空如也,不見易峋的去向,門卻敞著。

    她猜測易峋該是到院裡去了,便走了出來。

    這時候日頭已升了起來,昨日下了一天的雪珠,地下蓋著薄薄的一層白,正在日頭下泛著刺目的光澤。雪地上,偶有幾點鳥雀的爪印,混著騾子的蹄印,那是易嶟牽騾子出去時留下的痕跡。

    窗沿上掛著一串曬乾的紅辣椒,被太陽照著,火紅油亮,似乎彰顯著新年的興旺。

    青石板路面已被掃了出來,籬笆門是開著的,易峋顯然是出去了。

    門既開著,必定沒有遠去,然而他又能到哪裡去呢?

    意識到自己是獨個兒被留在這房子中的,秦春嬌心底忽然漫過了一陣不安。這是她生長的村子,但如今她唯一的依靠,便只有易峋了。

    她站在屋檐底下發呆,頭頂的冰凌開化,一滴冰水落在她頸子裡,將她冰的打了個寒噤。

    正當此時,隔壁的茅草屋子吱呀一聲的開了門,易峋自裡面走了出來。

    秦春嬌不由一怔,緊鄰著易家房屋的那兩間破茅草屋子,便是她家的老宅。

    自打她進了相府,她那個賭鬼父親揮霍乾淨了她的賣身錢,便摸到了京城問她要銀子。起初,她顧念著母親,還敷衍過幾回。然而她也不過是個二等的丫鬟,雖則吃穿已不是問題,但每月那點子月錢,實在填補不了她爹那個無底洞。

    秦老二見女兒身上實在榨不出錢來,竟而教唆她去偷主人房裡的東西。

    秦春嬌忍無可忍,也看明白了秦老二已是爛到骨子裡去了,便告知了相府守門的小廝,待秦老二再找上門來時,將他打了出去,自此再無音訊。

    後來,聽府里同鄉捎信,說秦老二被賭坊追債,不得已賣了房子,帶著妻室往外地投靠親戚去了。

    易峋從那房子裡出來,這房子竟是被他買去了嗎?

    第8章

    易峋合上了門,落了鎖,便踩著積雪,往家走去。

    才走到門口,他便見到秦春嬌立在屋檐底下,怔怔的看著他,那雙圓潤的杏仁眼裡,透著疑惑。

    秦家的房子,是他買去的。

    雖然她已經不在村中了,又走的那樣決絕,但他卻無論如何也放不下她。也許是不甘心,也許是舊情難忘,他小心的藏著她留下的種種。也因而,當初秦老二放出話要賣老宅時,他便想也沒想的將這房子買了下來。畢竟,那裡是她生活過的地方。

    但這樣的心情,他是不會對她講起的,不然這個女人又該會多麼的得意?儘管,她現下如同家養兔子一般的溫順純良。但那天夜裡,她決然的樣子,刻薄的話語卻始終刻在他的心底,這三年來他甚至於夜裡睡覺都能夢到。

    易峋有時也覺得奇怪,自己為什麼會對這樣一個女人難以忘情。

    三年以來,他拼命幹活,四處找賺錢的行當,努力掙著家業,對自己說是要討回當年在這個女人面前受的羞辱。然而心底里卻也一直壓著一個念頭,如果當初他家境再好一些,是不是她就不會走了?

    易家本就殷實,隨著這兩年的蓋房置地,更成了村中數一數二的人家,給他說親的也著實不少。他誰也沒有答應,每當想到將來女人的樣子,浮現在心裡的卻依然是那雙如畫的眉眼。

    轉念想想,誰不想過好日子?有更好的去處,誰又會不去?那時,他們並沒有定親,他也不能要求她什麼。

    經過三年,他沉穩成熟了許多,已不再是那個意氣用事的生澀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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