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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3:45:02 作者: 陳雲深
她忙活著,易家屋頂的煙筒便也冒出了裊裊炊煙。
村人漸漸出來走動,偶有路過易家院落時,都有些微微的詫異。這家只有兄弟兩個,沒有女人,不是農忙時候,兩個大男人誰也不會那麼早起來做飯,今兒卻是怎麼了?
易峋醒來,便聽見外頭的響動。
他起身著衣,自房中出來,順著聲響走到了廚房。
才走到廚房門前,就見秦春嬌背對著他,正在灶邊忙碌著做飯。細麗的身姿裹在棉衣棉裙之中,棉服寬大,將那細窄的腰身盡數遮住了。一頭烏油的青絲簡單的挽著一個纂兒,只拿一根木頭簪子固定著----這簪子,她昨日就戴著了,想必身上只剩這一件飾物。她垂著頭,操持著手中的鍋碗瓢勺,鍋里不斷撲出的蒸汽,將她的面容蒸的白潤暈紅。
易峋抱著雙臂,靠在門柱上,看著眼前這一幕。
她在廚房裡忙碌的樣子,讓他心中生出了些格外的暖意。直到了此刻,他才有了實感,她是真的回來了。
她站在廚房裡,為他操持著家務,宛如一個新嫁娘。
秦春嬌專注著手中的事情,忽然微有感觸,只覺得仿佛一道灼熱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她回身,卻見門口空無一人,小爐上的黃銅壺卻不見了。
待飯做好,易嶟也起來了。
兄弟兩個洗漱了,在堂上的桌邊坐定。秦春嬌把炸好的饅頭片、苞米糝端了上來,依舊配了一盤醃菜。
經過了一個冬天,秋季收的菜蔬早已吃完了,到了這時候想吃菜便只有醃過的鹹菜。
盤子裡是去年醃好的白菜梆子,沒有什麼調味,只用了鹽。秦春嬌切菜時,澆了些米醋、滴了幾滴香油拌了,又撒了一把干辣椒麵,一盤子紅紅白白,很是好看。配著煎的金黃的饅頭片,油脂的香氣撲鼻而來,色相俱全,真令人胃口大開。
易家自打易母過世,便是兄弟兩個搭夥過日子,兩個大男人在飲食上自然不會那麼精細,更不要說早間這頓,從來是湊合將就的。
易嶟才坐下,便迫不及待的捏了一塊饅頭片,一口咬下去,酥脆軟嫩,油香滿口。他兩口吃盡,舔著指尖上的油漬,向易峋笑道:「哥,這家裡果然還是得有個女人才行。春嬌的手藝真好,以前咱們哪兒能吃上這樣講究的早飯?」嘴上這樣笑著,目光卻瞟向秦春嬌。
秦春嬌側著身子,淺淺的坐了,如昨日一般低著頭不說話。她依舊拘禁的很,再不是以往那個能毫無顧忌同他們說笑的秦春嬌了。
易峋沒有接弟弟的話,他執起筷子,說了一聲:「吃飯吧。」便端起了粥碗,埋首喝粥吃菜。
秦春嬌小口的喝著苞米糝,吃的卻有些沒滋沒味,她不住的溜眼看向易峋。他面色淡淡,一無神情,兩道劍眉長入鬢里,水色的薄唇偶然會沾上些許苞米糊,又被靈巧的舌舔了去。他慢條斯理的吃著,於飯菜的味道卻是不置可否。
易嶟是早已習慣了兄長的罕言寡語,他吃著飯,一面哼著鄉間小調,很是自得其樂,偶爾同秦春嬌說上兩句俏皮話。
三人正吃著早飯,外頭卻忽然傳來一道軟軟的女子聲響:「易大哥在家麼?」
秦春嬌聽這聲音有些耳熟,一時卻又沒想起來是誰。
易峋眉目微挑,還沒說話,易嶟已然起身,嘴裡嘀咕著:「她怎麼一大早跑來了?」一面向外走去。
秦春嬌心中微有些奇怪,不知道這樣只有男人的人家,怎會一早就有姑娘尋來。她悄悄看了易峋一眼,卻見易峋神色如常。她心中說不出是個什麼感覺,但又不敢去問。
少頃功夫,易嶟引著一個少女進來,進門說道:「哥,林嬸子病了。」
那少女邁進門內,兩手放在嘴邊不住哈氣取暖,看見桌上的飯菜,赧然一笑:「原來大哥還在吃早飯,真是打攪了。」嘴裡說著,目光落在桌旁坐著的秦春嬌身上,不由怔了,脫口道:「春嬌姐……」
秦春嬌此刻也認出來了,這少女名叫林香蓮,小她一歲,也是村中一起長大的玩伴兒。
林香蓮五歲時便沒了父親,和其母林嬸兒相依為命。小時候村中的頑童沒少因此欺負她,易家兄弟看不過去,為她出頭打過架,她就常叫著哥哥姐姐,跟在三人身後。秦春嬌去京城之前,兩人私交甚篤,是無話不談的姐妹。
這三年過去,林香蓮個子倒是沒怎麼長,比秦春嬌還要矮上一頭,一張容長的臉面,皮膚很是白淨,兩道細長的眼睛,唇極薄,鼻子被凍的通紅。她算不上美,卻透著一股子的可憐勁兒,那雙眼睛瞧人時,總是躲躲閃閃,仿佛林中受驚的小鹿。
她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粗布袷衣,下頭一條舊棉裙,都是不知穿了多久的衣裳。
秦春嬌想起那些舊事,張口:「香蓮妹子……」話才出口便啞然失聲,今時不同往日,她的身份現下是極尷尬的。
易峋沒有動身,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問道:「你這一大早跑來,出了什麼事?」
林香蓮眼眸微紅,嘴唇囁嚅著:「易大哥,我娘昨兒夜裡發了高熱,這會兒開始說胡話了。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第7章
堂上一時沒人說話,只聽見林香蓮小聲的抽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