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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3:45:02 作者: 陳雲深
她以前吃飯,也是這樣斯文秀氣麼?
易峋心裡想著,忽然有些不大舒服。
這麵攤老闆是山西人,有些祖傳的麵食手藝,面揉的勁道滑溜,很是爽口,配著熬好的雞丁滷子十分香甜可口。秦春嬌自早起在陶婆子屋裡喝了一碗黃麵糊,便再沒吃別的東西,到了這會兒早已飢腸轆轆。這面自然及不上相府里的飲□□細,倒也令她吃的香甜。
一碗麵須臾見底,秦春嬌看著碗底的那顆荷包蛋,抬頭瞧了一眼易峋。他的碗是早已空了,另要了一碗麵湯正在慢慢的喝。他低頭,隨著熱湯入喉,粗大的喉結上下震動著。秦春嬌只覺得鼻子有些酸,將筷子插進蛋黃之中,把荷包蛋分成幾塊,一塊塊的送入口中。
她從小就愛吃水煮蛋,只是以往家境貧寒,家裡就養著幾隻母雞,下的蛋也要換錢敷衍日用及償還父親的賭債,哪裡進的了她的嘴裡?也就是每年生日,又或年節,易峋會給她帶兩顆煮好的雞蛋。雞蛋自他懷裡拿出來時,往往還是燙的,她握在手中,能一直暖到心頭。兩個人總會相互推讓一番,但最終兩顆雞蛋還是會全進了她的肚子。進了相府之後,衣食用度比在家時不知好了多少,然而最讓她忘不了的卻依然是普普通通的水煮蛋。
吃過了面,易峋付了飯錢,便帶著秦春嬌離了麵攤。
這次進城,除了賣皮子,他還要置辦些日常用品,去年家中種菜並沒留下菜種,也需得去買。
當下,他便帶著秦春嬌去了街角一家山貨店。
在山貨店購置齊備了所需貨物,太陽已漸西斜,冬季天短,這時候已是不早了。
易峋估摸著回程的時間,將所購貨物掮在了肩上,向著秦春嬌說道:「時候不早了,咱們回去。」
秦春嬌自然沒有話說,低頭跟了他走路。
兩人走到西城門處,這裡是京城車夫匯集拉客的地方。此刻天色已然不早,仍舊有那麼七八輛車停著等候生意。
兩人才到城門前,那些車夫便都圍了過來,爭相搶客。
易峋雇了一輛馬車,告訴車夫去城郊的下河村,商定了路費半兩銀子,便同秦春嬌一道上了車。
車夫吆喝了一聲,騾子便撒開了蹄子,車子便如風馳電掣也似的向前奔去。
秦春嬌雙膝併攏,兩手放在膝上,安靜的坐著。易峋雇了這樣一輛帶車廂的載客馬車,她是有些驚訝的。
以往在下河村時,村人進城,無不是乘坐板車,一輛車拉上五六個人,一人大約十個銅子兒。車子沒有車廂,沒遮沒擋,夏季暴曬,冬日喝風,但勝在便宜。下河村距京城有三十里路,若要乘坐這樣的馬車,便少說要半兩銀子。村里除卻里正與富戶,尋常人家要進城都是坐了板車。
秦春嬌還記得,易家在村中雖較為寬裕,但也不是大手大腳亂花錢的人家。易峋的父親過世的早,家中都是易峋母親操持。易峋的生母持家從來勤儉,易峋耳濡目染之下,又怎會肆意亂花錢呢?
想到這裡,她不禁抬起頭,悄悄打量著易峋。
他面色淡然,正看著窗外,餘暉自外頭灑進來,正照在那線條深刻的側臉上,蜜色的肌膚染上了一抹淡淡的銅色,濃密如墨的鬢髮也泛著淺淺的金光。易峋自幼就生的極俊,是下河村數一數二的俊俏孩子。長大之後,村里姑娘中意他的不在少數。
記得離家之前,他還只是個青澀少年,三年不見他已然長成了一個成熟沉穩的男人。想起適才在貨行里的那一幕,他同人交涉的言談舉止,進退往來,已是一個頂門立戶的大男人了。
秦春嬌忽然想起一件事,易峋是否已經娶妻成家了?
他大她三歲,她今年十八,易峋該有二十一了。這個年歲,莫說是鄉下,就是京城裡面,也是當爹的年紀了。易家家境殷實,易峋容貌出眾,為人又能幹,村里願意跟他的姑娘數不勝數,只怕是早已有了妻室。
想到這裡,秦春嬌只覺的胸口發緊,悶的幾乎喘不過氣來。但她有什麼立場去問他呢?甚至,連想這件事的權力都沒有。早在三年前的那個夜晚,她就不該再奢望任何東西了。落在他手裡,總比被那屠夫買回去折磨來得好。
然而,易峋到底為什麼要買下她呢,還花了足足一百兩銀子。他若已然成家,他娘子難道不會責怪他麼?
懷揣著沉沉的心事,兩人一路無話。
在日頭將落下地平之際,馬車終於到了下河村口。
車夫將車停下,打開了門。易峋先行下車,付了車費。秦春嬌彎下腰,也要下車,卻忽然被他打橫抱了起來。
這樣親昵的親近,讓她立時漲紅了臉。她小聲嘟噥道:「我自己可以走。」易峋那低沉的嗓音自頭上落下:「地下泥,你的鞋不方便。」
白日裡下了些雪珠,村中道路皆是土路,又被日頭一曬,路上軟爛泥濘不堪。秦春嬌還穿著自相府裡帶出來的軟底繡鞋,這深一腳淺一腳的爛泥路,當然是走不成的。
秦春嬌沒有堅持,垂首不語,任憑他抱著自己往村里走去。好在此刻已是黃昏時分,天氣又冷,村人早已歸家,這一路上並沒碰到什麼人。躺在這雙堅實的臂彎之中,她只覺的前所未有的心安。縱然不知前路如何,但易峋卻讓她忍不住的想要依靠。
易峋抱著她,一路向家走去,清冷的空氣里,懷中女人嬌小溫軟的身子宛如一隻貓咪依偎著自己。這樣的感覺,讓他有一種微醺的滿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