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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3:43:26 作者: 社那
    「那便如你所說……」那帝王的聲音不高不低,卻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果斷。

    至於接下來父親又說了什麼,趙安棠並沒有聽進去。大殿裡的燭光將他跪伏著的身影拉得很長,直到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有些乏累了,才站起身的他又行了一禮,脊背重重彎了下去,然後退出了宮殿。

    天色已晚,宮門下鑰,這一夜趙安棠是在宮裡睡下的。翌日得了皇帝的特許,未上朝便回了自己的府邸。

    一直跟在他身邊的部下等了足有一夜,見他安然歸來才鬆了一口氣,「皇上突然召您入宮,您又未遞出什麼消息來,真是要嚇死誰不可。」

    這就是天家父子,當父親的要見兒子,兒子一家上下都得跟著膽戰心驚,生怕一去就回不來了。

    趙安棠這一夜也未睡好,懶懶倚在椅上打了個哈欠,「只說了寶和的家事,與我倒沒有多大幹系。」

    那部下才鬆了一口氣,緊接著卻又聽到一句。

    「你知道五年……六年前,對,六年前西北軍軍餉的那件案子?」

    「西北軍軍餉?」部下仔細回想了一陣,「好像是押運官與陸口倉吏勾結,剋扣西北軍軍餉糧草,這事往年也不是沒有發生過,朝廷發下的軍餉,十萬能到西北六萬已算不錯了,誰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那次鬧得這麼大,都是因為當時西北軍正與北蠻開戰,糧草運送不及,差點延誤了戰事,多虧西北軍統制治軍從嚴,西北軍將士上下齊心挺過了這一難。就因為這事,西北軍那幾個將領都受了皇帝嘉獎。但……」

    但風光過後,便有許多人開始質疑起西北軍「衷心可嘉」背後的真相。據說當年帶領將士守城的是那時年紀十八歲的顧阮,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半大小子,在糧草耗盡的情況下,竟然還能讓士兵們衷心守城奮勇抗敵,他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趙安棠替部下將話說了下去,「當年便有人覺得此事沒那麼簡單,但剋扣糧草一事牽扯到了太多的官員,單單斬首抄家就鬧騰了足足半個月,死了不知道多少人。那時汴京城風聲鶴唳,人人自危,誰還敢在那個節骨眼去觸怒君威,非要說西北軍那邊也有隱情?」

    但這事不提不代表沒發生過,如今顧阮被調任回京,正是翻舊帳的好時機。

    「當年的事,西北軍必然是藏了私,從宋河老將軍再到顧阮,怕是沒一個乾淨的。但那時是京中治官不嚴,對西北軍本就有幾分虧欠,不敢查得太清。就算是如今,宮裡那位也不見得願意將此事查個清楚。這案子,唉,誰沾誰倒霉。」說著,趙安棠竟忍不住笑笑,「所以,還是讓他們一家人去查吧,倒了誰都不算壞事。」

    「可是……」部下欲言又止,顯然是想問萬一顧阮真的因此出事了怎麼辦。

    可那十四皇子卻是一臉的嘲諷,「顧阮調任回京,休沐三年,不知情的以為皇上瞧不起他有意折辱,知情的說他委曲求全一片真心,怎麼就沒人想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手裡有權勢才能與傅知意搶人,又怎麼會真的捨棄前程榮華?呵……他呀,從始至終都沒放下過兵權,裝倒是裝得挺像。」

    傅知意才做了幾年的官,怕是連西北那邊是怎樣的情形都不知道。想扳倒顧阮?笑話。

    「等著看好戲就是了。」

    相較起這些,趙安棠倒更想看看顧阮發現那個「秘密」時的表情,一定有趣極了。

    第37章

    公主府久違的寧靜一直持續到了花燈節的那一日。

    傅知意遠在江寧,今年自然不能趕回汴京與妻子一同登朱雀樓看花燈。而趙明珠自應下顧阮的請求之後也沒了出爾反爾的打算。反倒是顧阮,這些日子以退為進,不到必要時絕不會主動出現擾她心神,生怕她反悔。

    這幾日大起大落的,他也是怕了。

    兩人好好見上一面竟然還是在將要出發去朱雀樓的時候。趙明珠剛剛披上斗篷走出門,便瞥見了那個躑躅的身影。

    與往日不同,今天的顧阮換了一身稍顯明艷的錦衣。或許是因為他出身利咥氏一族,生來便比中原人白皙一些,西北大漠毒辣的日光曬了他十年都未將他曬黑。如今被這衣裳一襯,更不像久經沙場的莽夫武將。乍一瞧,還以為是京中哪個書香世家的貴公子。

    趙明珠本想著偷偷多看兩眼,卻不成想他的目光投了過來,她來不及收斂自己的眼神。四目相對,幸好夜色漸深,倒未將她的臉色暴露得太明顯。

    「走吧。」姑娘乾巴巴地說了這麼一句,以此來掩飾自己的不自然。

    顧阮應了一聲,卻也在她轉身的時候飛快地抬起手探了探自己的臉頰。

    滾燙的。

    怪只怪他從軍多年,慣於夜間作戰,在這尚且不算入夜的傍晚,連那姑娘臉上羞赧的神情都看得分明。

    兩人各懷心思,一前一後上了不同的馬車。甫一落座,趙明珠便揪住了隨後上來的瀾瀾,「我這是怎麼了?難道瘋魔了不成?」

    哪怕真的對顧阮動了什麼心思,也不該看見他便覺得害羞吧?

    瀾瀾卻是過來人了,「這又有什麼的,就算是沒有別的心思,當年我初見十四哥的時候,不也是面紅耳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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