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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3:43:26 作者: 社那
李熙寧說的那些話雖然聽著刺耳,又有強詞奪理之嫌,但仔細一想,又有哪一句不是事實?之前他便聽說過,傅知意、李熙寧、趙明珠三人青梅竹馬,情誼深厚。汴京城那些閒來無事的紈絝子弟甚至還偷偷為此設過賭局,就賭寶和公主最終會選擇哪一人做她的夫婿。再後來,雖然尚主的人是安陽侯,但李熙寧出入公主府的次數幾乎與這駙馬爺一樣多,不知惹來多少人在背後嚼舌根說他和公主不清不白。可建文帝卻對這些流言蜚語毫不理會……顧阮知道,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其實正期盼著看到這謠言成真。
沒有孩子便說不能傳宗接代的女人是天下最無用的人,夫妻兩個鶼鰈情深容不下他人,便說當妻子善妒不識大體。若是因為夫君不能生育子嗣而和離,那簡直就是不知廉恥。
哪怕沒有子嗣這回事,夫妻兩個過日子,趙明珠若是稍稍和善些,她便是壓不住駙馬。若是跋扈些,又要說她仗勢欺人……左右都是世人一張嘴,無論怎麼做都是錯。
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想必是早已看穿了這一點,又不捨得委屈自己心尖上的女兒。那便乾脆不要那虛無縹緲的名聲,甚至親手添了一把火。她趙明珠是這大魏朝的金枝玉葉,位份之尊貴比同親王,皇子能做的事,她又有什麼不能做的?「荒唐」的事多做幾次,那些叫囂著「不合禮法」的人也就說累了,見怪不怪。這世上事本就是這個道理,一直委曲求全下去讓人挑不出錯來太難,倒不如一開始就做個「惡人」,肆意妄為,只顧自己痛快,最後反倒無人敢多言。
出於這樣的心思,那建文帝從不去制止那些流言,甚至不顧避諱,三番四次將李熙寧派來公主府為公主診脈,倒像是生怕他與趙明珠沒有什麼「不清白」似的。隨後,又送來了顧阮……但顧阮心知自己與李熙寧是不同的。李熙寧與趙明珠相識十餘載,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他們的交情到底有多深,趙明珠又是不是真心想過留這人在身邊……他通通都不知道。
因為他正是他們口中的「外人」。
顧阮只覺得嘴裡有些發苦,似是那些深埋在心底的不甘和酸楚都破土而出,悄悄蔓延至四肢百骸。不久前才萌生的那點希望,在這苦澀的籠罩下,也漸漸失去了光芒。
但那李熙寧偏偏像是看不懂他此刻的酸楚似的,自顧自地爬起身去拿那傷藥,一邊走一邊解衣服,「我可比不了將軍你,剛挨完打就這麼生龍活虎的,我嬌生慣養就是矯情,得儘快敷藥養好傷才行,不然這一身的傷痕怎麼給公主看?」
話音還未落下,他的脖頸已經被顧阮掐在了手裡,那顧將軍身手之快,連讓他做個反應的工夫都沒有,不過一眨眼,就已經喘不過氣了。
「顧阮你這是謀害朝廷命官,我告訴你,我不僅能到公主那兒告狀,我還要告訴我爹,告訴皇上,說你欺負我!」
這李大人可真是個妖孽,都命懸一線了,還能抻著脖子在那兒胡說八道,有的沒的張嘴就來,好像嫌自己命長似的。
顧阮哪有心思理他,眉頭一皺,手卻未鬆開,「你若是想挑釁我取樂,別的我都奉陪,唯獨這件事,這是我最後一次告誡你了。」
李熙寧勉強一笑,伸出一隻手反抓住他的手腕,硬生生地將那鉗在自己脖頸上的力道稍稍拉遠一些,「將軍未免想得太天真了一些,我怎麼就不能給公主看我這一身的傷了?皇上讓我選一條路走,我已經選好了,從今以後就是這公主府的人。就算再不受寵,遲早也能和……」
這話還未說完,顧阮手上用力,捏住了他的喉嚨。
眼看著這人真的有動手的意思,李熙寧面色一變,暗暗發力抬手一推,在對方的胳膊被這力道震開的時候,踉蹌著後退幾步,一腳踢了個椅子過去橫在兩人之間。
「咳咳……」一面捂著喉嚨咳嗽了幾聲,一面暗道自己真是玩過火了,但李熙寧抬起頭時偏偏還不肯收斂,斜睨那人一眼,「顧將軍,這話你都聽不得?那等到這公主府後院的人越來越多時,你又該如何自處?」
顧阮皮笑肉不笑地踢開了那椅子,卻沒有再上前幾步,不過是遠遠地睇著他的神情,強壓著心中怒氣,「你以為公主是你?」
更多的話他未說,但李熙寧也能聽懂這其中的意思,不由失笑,「聽說顧將軍守在西北十載都未納姬妾,原來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天真不懂事啊。難不成你真以為男女之事都是因情而起?那不說皇上了,單說這汴京城的王侯們,他們家中有數不清的妾室通房,難道都要有男女之情才能侍寢行房嗎?我看你不是真不懂,你是自以為是才對。」
說著,目光上下一打量,「你自己做不成的事,便阻攔別人……憑什麼?」
他與他之間,可指不定誰更窩囊一些。
「有這工夫和我斗,還不如去討好公主,別像個深閨怨婦似的,你獨守空房是我害的?還不是你……」說著話,李熙寧倏地一頓,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微微一皺眉,「等等,顧將軍,你……該不會是……你不願意?」
這話說出來,他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恍在夢中。但那顧阮的臉色卻驟然一僵,飛快地別過臉去掩飾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