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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3:43:26 作者: 社那
    既來之則安之,就為了這一個緣由,他便在荒涼的西北忍了整整十年的風吹日曬,幾乎耗盡了年少時最好的歲月,卻從不覺得年華虛度,始終遊刃有餘地面對這坎坷弄人的命運。

    一開始,一些擅於阿諛奉承的大臣們都在向建文帝誇耀此人的衷心與大義,再加上那個年輕人幾乎從不出現在汴京,只有一個名字被口口相傳。大半的人摸不清對方的心性,只知道這位顧將軍戰功赫赫又不喜歡展露鋒芒,稱讚之聲不絕於耳,就連建文帝都為了對方捨己為國的舉動動容了一陣。但一年過去了,兩年過去了,五年過去了,十年過去了……

    終於,漸漸有聲音開始質疑,「那個顧阮,是不是在西北待得太久了?」

    時間一長,原本的大義與舍己都會被歲月磨成「居心叵測」的模樣。

    十年幾乎是最後的轉折點,自此之後,哪怕什麼也不做,他顧阮也註定要背上擁兵自重的罪名。

    可就在這時,他回京了,以那莫名的罪名卸任,退了豈止是一步?

    稍稍用心去查的人都難免會懷疑,這麼天衣無縫的的「同僚陷害」到底是怎樣辦到的?到底是顧阮太

    傻著了道,還是圈套本就由他自己親手織成?

    說什麼無牽無掛,那都是少年心性時不知輕重才能講出的話。若他當真無了無牽掛的守在那西北邊境之地,那才是最大的禍患!天高皇帝遠,他顧阮在西北做出什麼事來都不稀奇,這世上又有哪個不算糊塗的皇帝敢讓一個毫無牽掛的人在邊關手握軍權擁兵自重?放眼整個大魏朝,能在邊關領兵的將領都有父母妻兒在京中,大家也都心知肚明,那是留在朝廷手中的質子。若不是做到這個地步,又怎能讓皇帝稍稍安下心來?

    「按理說,父皇從一開始就不該放任他守在西北十年,可是十年都不見父皇心生疑慮,想必是手裡早捏住了顧阮的把柄。那現在這事就有趣了……」趙安棠故作神秘地笑笑,「妹妹,你說父皇捏住了顧阮什麼把柄呢?」

    「我怎麼知道?」不知顧阮之事是假,但對於對方到底被捏住了什麼把柄,趙明珠確實是不知。

    哪怕心中有猜測,也不是能說與他人聽的事情。

    可趙安棠卻不依不饒,「你總會知道的,因為父皇不怕你知道,不然怎麼會將人丟到了你府上?」

    話音未落,趙明珠的眉又蹙了起來,心道對方果然已經得了消息。

    可既然他什麼都清楚了,又何必來這裡與她說些有的沒的?

    「十四哥……」她沉了沉氣開口,想要勸對方別對自己府上的人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心思來。可是話才出了口,便聽門外有人來報,「公主,顧……顧公子求見。」

    哪怕是住在同一個屋檐下,顧阮自認身份尷尬,每次倒也不給旁人找麻煩,想見她時都是用「求見」這個方式。

    只是這一次他來得實在不是時候。

    趙明珠飛快地睃了十四哥一眼,剛想開口拒絕,便聽那大喜過望的十四皇子帶著滿臉的笑容去見人了。

    為了防著他們兩個單獨相處再鬧出什麼事情,趙明珠忍不住撫了撫額,還是叫人將顧阮請進了屋子。

    這還是兩人在早上的尷尬事之後第一次見面,明明都還未忘那難堪的一幕,可是眼下卻沒有半點心思去想了。顧阮才一進門,便將目光都落在了那不速之客的身上,眼神黯了黯,顯然是好奇這多出來的男人是什麼身份。

    趙明珠也心知他們不認識,主動張口介紹道,「顧……阿阮,這是我十四哥。」

    這個稱呼一叫出口,她除了心底彆扭一些倒也沒有什麼,卻把顧阮嚇得一驚,心底砰砰跳了半天才迅速回過神來。

    哪有什麼突然的親近……那姑娘分明就是用這樣的方式來把自己與他放在了同一個陣營,而把十四皇子分隔了出去。

    能讓趙明珠這樣心性純良又天真的姑娘如此警惕,這十四皇子也真算是個人物了。顧阮收斂了自己的神情,對著那人行了一禮,然後在對方略顯期待的目光中垂下了頭,刻意未與對方對視,心底想著的已是另一件事了。

    十四皇子啊……

    他在趙安棠對趙明珠嘟囔著「你這小夫君怎麼不理人。」的聲音中慢慢斂下眼眸,眼前仿佛又掠過了這人十年後的模樣啊。

    十四皇子趙安棠,他直到最後也沒能像其他兄弟一樣封王。可是到了幾年後,卻無一人敢嘲笑他了。

    因為建文帝乾脆地將其封為了太子。

    一個母親並非漢人的太子,想想也知道會掀起多少波瀾,多年後的奪嫡之亂就是從那時開始初見端倪。群臣激憤,口口聲聲說著此子血統不純,不能繼承大統,又有人拼命上書,指責對方品行不端,無德無義。

    或許是出於不服氣,也或許是本就藏著野心,那剩下的皇子們終於將拉幫結派擺在了明面上,鬥了個你死我活。朝中的大臣們被迫在這政變的漩渦中選擇了自己的陣營,希望扶持自己所擁立的皇子登上帝位。

    而那時人人都在爭取博得傅知意的支持,不僅僅是因為他身居要職舉足輕重,更因為他是寶和公主的駙馬。哪怕不拉攏對方,他們也不想讓此人站在自己的對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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