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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5:04:03 作者: 故里安
    楚落岫柔柔的低語:「走?我能走到哪裡去呢?」

    周茂站定了腳步。

    婢女:「天下之大,何處不能容身?」

    楚落岫哀婉道:「不,周茂不會放過我的。」

    婢女:「您不常說,周大人君子之風,才敢放心地待在他身邊。」

    楚落岫:「不一樣的。」

    婢女急了,激將:「哪裡不一樣?您不會不想走吧?」

    楚落岫哽咽道:「是啊,是我離不開周大哥,貪圖他的溫暖,可他為何要利用我?」

    周茂站在門外,神色冷了下來。

    換作一個月以前,聽到這一番話,周茂必定開心至極。心愛的女人依賴他。

    現在的周茂,因為對榮陽上了心,不再帶著濾鏡看楚落岫,只覺一股濃濃悲哀湧上心頭。

    他似乎從未看清過楚落岫。

    周茂乞兒出身,無族扶護,在如魚得水,在京郊神不知鬼不覺囤積私兵,自有真本事。一旦以官場的眼光審視楚落岫的言行,揣摩她的態度,不難發現,或許記憶中的楚落岫壓根不存在。

    周茂推門而入:「落岫,你不必恐懼。當榮陽的替身,的確對你不公平,按你從前說的,今後你我兄妹相稱,我還是你的大哥。我會將你送回逍遙鎮,以後你有什麼難處,可以隨時聯繫大哥。」

    楚落岫神情慌亂:「周大哥,我不想離開你!」

    「為什麼?」

    楚落岫訥訥說不出話。貧瘠的逍遙鎮,能和堆金積玉的盛京比嗎?當嫁之年,這時候回到逍遙鎮擇夫,不是毀了一輩子麼?

    周茂疑惑:「不回逍遙鎮?你不是總怪我將你帶來了盛京,將你看作替身?放你回去,給你獨立的機會,為何不願回去?」

    楚落岫嗚嗚哭泣。

    周茂沒有錯過她的一絲表情,此刻驗證猜想,知道以往眼前人種種清高,都是仗著他的喜愛,自抬身價,面冷心更冷。

    清高是假的。

    善良呢?

    溫婉呢?

    整個人呢?

    有什麼是真的?

    周茂目不轉睛看了楚落岫好一會,轉身離開了。

    他和屬下換了值,深情望著獻陽宮。

    萬幸,他重新找回榮陽公主。

    萬幸,公主心裡有他,仍在按約定做事。

    待大婚夜,配合得當,公主和江山,都是他的。

    楚落岫不肯走,周茂沒迫她,讓她簽了賣身契,成為周府的奴婢。

    寒冷冬日,周茂在宮中見著榮陽和皇帝恩愛,出宮在房中拿楚落岫泄火。

    楚落岫不再指責周茂拿她當替身的事。

    周茂驟然改變的態度令她不知所措。

    她決然不想放棄優渥的生活,費盡心機取悅著周茂。獻媚的舉動,令周茂越發清醒,對她越發嫌棄、無情。

    周茂止不住地回想與沈鏡的曾經。

    忽而想到一個物件,翻箱倒櫃找出來。

    繡得醜醜的四爪龍。

    周茂屬龍,這是榮陽送給他的唯一一個,親手做的禮物。

    小周茂只知金銀貴重,隨手放在一旁。

    成年周茂撫摸著稚嫩的線頭,熱淚盈眶。

    **

    沈鏡和聞人絳的父母均故去。

    二人一同守歲,在炮仗聲中用團圓宴。

    初一拜年,禮物陸陸續續送至獻陽宮。

    太醫們的,朝臣們的。

    聞人絳掃一眼,意外看見張均、王奎兩人署名。兩人素有兩袖清風,獨來獨往的純臣之名,連他這個皇帝沒被問候幾句,居然能想到給沈鏡送禮。

    想到江南那一片被救濟的難民,啞然失笑。

    榮陽當得起。

    開春,行宮完工。

    帝王南巡檢視,歸來便是婚期。

    畫舫盪江,春風和煦。

    兩岸孩童踏著濕漉街道,在初翠的柳枝下你追我趕,歡聲笑語。

    聞人絳給沈鏡剝著葡萄,隨意一望,望見舫頭周茂腰間掛著的荷包。

    金黃底色,丑得可愛的四爪龍。

    聞人絳屬龍,曾以為小公主一針一線,為他而繡。

    誰料那年只收到中規中矩的玉屏風。

    他一樣珍惜,日常在寢宮放著看著。

    但午夜夢回,免不得斤斤計較,小公主的荷包送了誰?

    原來在周茂身上。

    小公主的同門師兄,他的御林軍統領,周茂。

    聞人絳閉了閉眼,不動聲色。派暗衛去查周茂。

    返航時,暗衛帶回八百里加急的消息。

    暗衛捉了周茂底下的親信。

    親信言周茂囤積私兵,要謀反。

    榮陽公主,是共犯。

    聞人絳執筆的手腕一頓:「什麼?」

    暗衛複述了一遍。

    「咔嚓——」

    硃筆折斷。

    聞人絳雙眸極黑,似是被潑了一層濃暗的墨汁。偏偏臉色極其蒼白,周身縈繞不散的陰鷙氣息。

    暗衛武功高強,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

    在這樣的聞人絳面前,控制不住地心底發毛,深深埋下頭。

    這時,門外傳來榮陽公主的詢問:「陛下還在書房?」

    梅喜道是。

    沈鏡推門,暗衛閃身至樑上,聞人絳於案後長身玉立。

    飽蘸的硃砂滴到奏摺,似不詳血痕。

    聞人絳抬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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