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頁

2023-09-03 15:04:03 作者: 故里安
    沈鏡指尖撫上師梧清艷的美人面,眼中無盡的冰雪下,似有幾分愛憐,嘆息:「我不殺你。師梧……你可還恨我?」

    第八十章 艷鬼(2)

    ◎「不覺得噁心嗎?」◎

    殺身之仇, 負心之苦,怎能不恨。這份恨意支撐著師梧走下去,不至於自暴自棄,形神俱散。

    可身為艷鬼, 和魔族中的魅族一支一個待遇, 弱小可欺。恨能如何?

    百年過去, 滄海桑田。強盛的沈家王朝兵敗覆滅, 當今天子姓朱。相熟的, 不相熟的, 曾和他們走在同一片時空下的人大都逝去。

    故人故事皆已模糊。模糊到眼前人若非細看, 認不出他,認不出這張臉。

    執著的恨,在這一刻顯得可笑。

    師梧咬牙:「百歲光陰, 若今日不是你擅自闖來, 我都想不起天底下還有你這號人物!」

    沈鏡淡粉的唇抿出一個笑意,師梧看得別過頭去, 聽她道:「那很好。」

    師梧怒不可遏,只盼這瘟神要麼殺了他, 要麼趕緊走。

    沈鏡繼續道:「我最近惹了些麻煩,正好在你這借住一段時間, 養好內傷再走。」

    「我可保護不了你!」

    沈鏡:「無礙,真有人追來, 我會保護你。」

    打不過, 趕不走,師梧帶著氣惱, 引沈鏡去寺廟後院。

    寺廟有些年頭, 前朝香火鼎盛過, 當朝皇帝不信鬼神,就此落敗。

    不漏風的屋子剩下兩間,緊挨著,一間師梧住著,一間收拾出來,作為書房。

    書房沒床沒榻,一桌一椅。

    師梧想將臥房給她,沈鏡徑直走向書房,師梧不知想到什麼,眼眸暗了暗,拂袖而去。

    沈鏡在雁盪山住了下來。

    因著師梧故意到處傳的流言,雁盪山人跡罕至。做工的一聽僱主在雁盪山里,紛紛將頭搖成撥浪鼓。

    招不到人修繕破廟,砍柴燒水,做飯漿洗,她思索片刻,用法術捏出一對紙的童男童女伺候。

    法隨心出,沈鏡捏人時想的是師梧,童男童女生著和師梧九分肖似的五官。

    師梧第一次見到童男,十歲模樣的他正拿著木板修廟門破洞。

    自然知道法隨心出的原理,盯著半晌,極重地哼一聲,去找沈鏡的茬。

    他看出沈鏡不想傷害他,一直在試探沈鏡的底線,試圖儘早把這位不速之客煩走。

    沒成想沈鏡那還有一個十歲大的女童,和他近乎一樣的五官,穿著鵝黃襦裙,在給沈鏡剝栗子。

    師梧立在門外,薄唇緊抿。

    沈鏡見著他,示意童女分栗子給他。

    糖炒栗子熱乎乎的,香甜無比,師梧沒接,板栗灑了一地。

    師梧用冷漠在他和沈鏡間豎了一堵高牆。

    破廟依舊在潛移默化地改變。

    童男修繕破洞的牆壁、門板和屋頂。

    童女打掃落灰的前堂、庭院和長廊。

    荒廢許久的小廚房升起裊裊炊煙。

    師梧不懂為何早已辟穀的沈鏡仍要保證一日三餐,猜測和她口中內傷有關。

    她一個劍痴,修仙狂徒,連著半個月沒練劍了。

    **

    兔妖賀安來找好友,對煥然一新的廟宇不住口地讚嘆。

    一妖一鬼湊在臥房私語。

    賀安智商五歲,語速較慢,一字一句,有一種笨拙的認真:「這回一直往北,去的滄海,那裡的魔族說咱們聽不懂的話,巨船比十間皇宮加起來還大……沒有丹如。下次去西面的沙漠找找。」

    空手而歸,他耳朵沒精打采耷拉著。

    師梧看著小兔妖缺個口長耳朵,心知是這次旅途添的新傷。

    兔妖上輩子不是兔妖。

    賀家小將賀安曾和其他賀家男人一樣,在沙場運籌帷幄,英勇作戰。

    有個門當戶對,情投意合的未婚妻,丞相之女楊丹如。

    說好那一戰歸來成親,誰料遭軍師背叛,賀家男兒除賀安墜崖,全部戰死。

    賀安智商摔回幼年期。

    功高震主,軍師背叛是皇帝授意,捉回來假意問罪,只等秋後連升三級。

    斬草除根,老皇帝不準備放過賀家這棵獨苗。

    楊丹如花容月貌,早被老皇帝看中。進宮前夜,偷跑出相府,把秘密告訴賀家老夫人,告誡他們趕緊逃。

    賀安上馬車前,扯著楊丹如的衣袖,哭著問,何時才能再見。

    楊丹如說你安心等著,我會來找你。

    賀安便聽話地一直等著。

    和師梧一同執著等在忘川。

    騷亂發生後,師梧落入艷鬼道,他落入妖道。

    忘川沒有楊丹如。

    七十年前,叛軍攻入皇城,護城龍氣損傷,賀安趁機去找,宮中也沒有。

    師梧見著這樣可憐悽慘的兔妖,怒火中燒:「這麼久了,她想找你,早該找到。還等什麼,找什麼,說不準人家早把你忘腦後了!」

    賀安眼裡含著一包淚。

    師梧冷哼一聲。

    他說的是事實。

    賀安該看清,他自己也該看清!

    小兔妖哄好自己,再軟聲哄兇巴巴的艷鬼。

    臨走前望著在庭院裡煮茶的沈鏡,羨慕地問:「她就是你一直在等的人嗎?」

    艷鬼立在廊下的陰影處,漆黑的眼照不進一絲陽光,並沒有回答。

    他艷名遠播,外面的人只要提起他,無不是聲色犬馬的旖旎場景。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