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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5:04:03 作者: 故里安
見這幕,眾人驚駭萬分。
「嘔——」
縱見多識廣的牢頭,也忍不住,快速退到遠處。
白玉棠瞧著,樂出來,一指沈鏡:「你看,這是否是生不如死?」
他的聲音快活至極。
但眼神,卻沒一點快活。
沈鏡澀聲回:「是。」
獨孤芳見著這樣癲狂的白玉棠,眼神明亮。
極冷極淨的軀殼,至暗至瘋的靈魂。
強烈反差,令獨孤芳怦然心動,如擁珍寶。
*
出天牢,御輦行至軒轅台。
方正土坑體積以驚人速度迅速擴大。
一黃袍老道攜徒,用硃砂於童男童女面上勾畫醜陋符篆。
「求——哇嗚——」
「爹——」
「我要娘——」
「老實點!」
「別哭!」
「聽不懂話麼!」
鞭笞聲。
哭音愈發低忍而淒涼。
十萬童男,十萬童女,只集齊百分之一,將軒轅台擠得密不透風。
老道見白玉棠,立刻放下硃砂筆下台,諂媚匯報進度。
沈鏡跪向白玉棠:「相爺,奴有一言。」
白玉棠睨她:「講。」
「自古殉葬,講究心甘情願,殉者哭啼不止,被殉何來安寧?相爺心疼幼兒,慈父心腸,奴感之每每淚目。自願入殉,常伴佳兒,只求放過這些童男童女,他們家中想必亦有慈母父,夜夜哭泣。」
白玉棠盯視沈鏡半晌,眸底迸出一簇火苗,無比的恨和怒。
右腳狠狠蹬向沈鏡肩膀,將她踹進土坑。
他在坑邊,雪狐白裘罩於白衣外,長身玉立,分外清寡。面亦煞白,沒什顏色。只一雙眼黑幽幽、赤烈烈,銳利得叫人膽戰心驚。
語氣陰沉,能滴出水一般:「殉葬,你配嗎?」
第六十七章 兩朝皇后(完)
◎不負。◎
難以言喻的情緒在兩人視線間衝撞勾纏。
沈鏡捂肩求情:「稚子何辜, 求相爺開恩。」
知事的幼兒哭求:「相爺開恩。」
其餘紛紛效仿:「相爺開恩。」
「相爺開恩。」
白玉棠心臟大痛,絞跳得碎裂一般。
稚子何辜,
稚子何辜,
他饒過這些孩童, 又有誰, 饒過他的孩兒?
月彎成一線, 晦暗無光。
雪落軒轅台, 沈鏡一直挺直腰板, 跪在巨坑中。
中宮, 白玉棠縱酒, 眼眸蒙著一片陰翳。
獨孤芳覷著,見他喉結性感滾動,美酒順交襟滑入不可言說的地方, 意亂神迷吻去, 一巴掌扇來,臉頰刷地紅腫。
獨孤芳怒沖沖掐住那截薄腕。
白玉棠嘲諷地勾唇。
獨孤芳不敢對他做什麼。殿外陳兵, 孤獨芳怕死。
對峙。
獨孤芳果然低頭道歉,言鬼迷心竅。
白玉棠叫她滾出去, 透過花窗,望著濛濛夜色里的皇城, 線月隱於天邊。
他提盞羊角宮燈,腳步虛浮, 行至軒轅台。
沈鏡跪在沒膝的雪中。
有人跪著, 和站著無異。
有人站著,比跪著卑微。
宮燈照亮沈鏡胸口血漬。
白玉棠瞭然, 是取心頭血的傷口崩裂。
他能第一眼認出沈鏡, 因為所謂昏迷, 只是不能動彈,並未失去意識,陰差陽錯,偷聽到沈鏡和宮春的對話。
因此知道身邊宮夏是曾被沈鏡俘獲的宮春假扮。
知道取心頭血的事。
知道沈鏡真的愛他——至少,心甘情願為他取血。
……
那又如何?
沈鏡親手殺死他們的孩兒。
肚皮未愈的傷疤,便是無可抵賴的鐵證。
天光乍亮。
白玉棠歪頭打量沈鏡,悽愴一笑,忽覺索然無味。
他根本做不到殺死沈鏡,叫囂要她生不如死,更像用來逃避復仇的卑劣託詞。
*
獨孤芳回到住處,心神不寧,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隱見天明,等白玉棠傳召,等來一杯毒酒。
獨孤皇室最後一絲血脈「病逝」,白玉棠於早朝拿出偽造的獨孤彤遺詔登基。
新皇踐祚,大赦天下。
用於殉葬的童男童女送歸還家。
與童男童女一齊被丟出宮的,還有沈鏡,和暴露的宮春。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即便宮春確實對白玉棠忠心耿耿。
減賦稅,均田地,改善農具,開鑿運河。
百姓家裡有糧,經濟蒸蒸日上,生活質量穩步提升,對白玉棠這前所未有的男皇帝,從抗拒到擁戴。
沈鏡和宮春在臨京合開酒館。
沈鏡出資出配方,宮春幹活當掌柜。
二人都在禁行榜上有名,餘生不許進京。
沈鏡托采詩官給白玉棠帶東西。
采詩官們春日從皇城流散向四面八方,遊歷各地,秋日再回皇城,為皇帝帶回各地詩歌、見聞和禮物。
第一年秋,沈鏡托采詩官帶的禮物是親手釀的補酒。
第二年秋,是一首贊詩。
兩件禮物,令小小候補采詩官連升兩級,成為采詩總卿。
第三年秋,采詩總卿盤著核桃等在門外,見沈酒商抱出三歲左右,玉雪可愛的男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