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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3:13:24 作者: 白鷺成雙
    可眼下,真還就跑了。

    若說離燁不是成心的,打死她都不信。

    瞥一眼他手裡黑氣繚繞的弒鳳刀,爾爾忍不住將他的左手抓過來,手心相合,認真地探了探。

    上神身上有天然的屏障,非她能輕易試探,但離燁也只掙扎了一瞬,就讓她的仙力侵入了他的肌理兩寸。

    她清晰地察覺到他體內翻卷的死怨之氣,和著上等的靈力,掙扎翻湧,攪成淺灰色的仙氣,循環周身。

    睫毛一顫,爾爾抬眼看他。

    離燁的神色很鎮定,漠然回視,仿佛什麼也沒發生一般,輕哼著問:「怎麼?」

    「……沒。」收回手,爾爾抱了抱自己的腦袋。

    是她想得太美好了,離燁身上的死怨之氣是一直存在的,他並非被她感化,只是在壓制,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他依舊是隨時可能魔化,繼而危害蒼生之人。

    死生門是被他故意放走的。

    第77章

    他還在繼續用死怨之氣修煉。

    想清楚這些,爾爾臉色委實不太好看,眼皮半垂下來踢了踢腳邊的石頭,便繞過他往外走。

    「去哪兒?」離燁側頭。

    脖子微僵,爾爾悶聲答:「還能去哪兒,自然是繼續追死生門,它逃去別處,別處也定會有災禍,我若走得快些,還能多救兩個人。」

    一向清亮的嗓音裡帶了幾分薄怒,聽得離燁十分不爽。

    他知道她在氣什麼,但也沒法與她直說,沉默一瞬,自己心裡也堵了起來,聲音陡然冷清:「我若不跟著去,你一個人能救得了誰?」

    「……」爾爾回頭看了他一眼。

    黑白分明的眼瞳,起先是愣了愣,接著就湧上來羞憤和失望,長長的睫毛一垂,臉僵硬地又轉了回去。

    她知道她自己沒用,像藤蔓似的靠著他才能飛升上仙,才能肆無忌憚地行走各處,但真當面這麼說出來,也太難堪了些。

    氣性一上來,爾爾梗著脖子就答:「總要自己試試。」

    說完,也不再等他答話,抽身就朝死生門消失的方向追去。

    四周的結界一點點融化落地,凡間的嘈雜聲又重新湧進了耳蝸,離燁冷眼看著她跑走的方向,捏著袖口沒吭聲。

    燭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他的身側。

    「上神。」他看了看遠處,又看看他,拱手道,「下頭已經安排好了,您若是要跟著爾爾仙人多走一段路,也來得及——」

    「不必。」抬手打斷他,離燁收回了目光,「她愛走就走吧。」

    他又不是楚霄那樣的凡人,真會為一個女人不顧一切不成?有的是大事要做,她自己跑去發現做不了什麼,便會回來的。

    燭焱偷摸打量著他的臉色,似乎有些欲言又止,離燁心裡更煩,提起弒鳳刀就朝反方向走。

    死傷眾多,街上不少幽冥飄蕩,啃食新鮮的魂魄,他一路走過去,步履生風,卻在街口突然停了下來。

    燭焱一個沒注意,差點撞上他,慌忙後退兩步,抬頭才發現上神在看街角處站著的生魂。

    那是個老頭子模樣的魂魄,看起來像是在等誰,一身華服髒兮兮的,氣色也極為難看。他腳邊有一縷幽冥,正在蠶食他的手臂,可老頭子渾然未覺,依舊在朝街口張望。

    這情形在人間實在是多見,燭焱絲毫不在意地收回了目光,卻見前頭的離燁突然抬了抬手。

    很自然的動作,像只是在鬆動肩骨,但有光從他指間落下,輕飄飄地飛進了那老頭子的眉心。

    燭焱睜大了眼。

    「上神。」他急道,「凡人如何受得起您如此恩澤。」

    仙氣護魂,免受一切苦厄,甚至可能還魂重生。

    「你看錯了。」離燁繼續往前走,語氣極為不好,「我這人冷漠又無情,視萬物為芻狗,哪裡會給什麼恩澤。」

    這話帶著極大的氣性,聽得燭焱滿眼迷茫。

    好端端的,又在跟誰置氣?

    兩人一路離開城鎮,去往幽冥之境,路上燭焱主動提起:「可要小仙派人去尋一尋爾爾仙人?」

    「尋她做什麼。」離燁冷笑,「她厲害得很,一言不合就能與我臉色看。」

    燭焱:「……」

    雖然他跟人商議,也覺得爾爾留在上神身邊不是什麼好事,但上神最近,也實在太陰晴不定了些。

    撓撓頭,他決定換些話來說:「上丙宮裡養著的那個小仙的魂魄,已經被取走了。」

    孟晚?離燁冷哼:「他恢復得倒是快。」

    「是啊,小仙瞧著,他也是個修仙的奇才。」燭焱道,「可惜心不在離氏,取走魂魄便急急地下了界。」

    「與我何干。」離燁拂袖,「若不是她吵著要救她師兄,他連離氏仙門的大門都挨不著半分。」

    想到這裡,他突然有些煩躁。

    那小東西別是知道她師兄恢復了,特意跑去找人的吧。

    爾爾自然是不知道孟晚恢復了,她一路捏訣追著死生門的痕跡往西走了三百里,直到痕跡徹底消失,才停下來在四周查看。

    她修煉的仙法雖然雜亂眾多,但追蹤一事上實在不精,茫然地站在山間小路上,她踹了幾顆石子,突然覺得很灰心。

    離燁沒說錯,離了他,她的確是做不了什麼。

    但是她不服氣,不服他話里的輕蔑,也不服他的態度。當時若是忍一口氣,他就再也不會看得起她了,在他心裡,她可能永遠只是個需要靠他才能活著的可憐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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