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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3:11:20 作者: 酥芙蕾
    修長的手指將磁貼揭了下來,微頓了頓,他輕哂,又重新貼了回去。

    僅僅是打入冷宮,沒直接拖出午門,該謝主隆恩了。

    簡單的洗漱完畢,蕭行言不急不緩地跟在寧緲身後下樓。

    這棟房子從裝修完至今,主人在家的日子寥寥無幾,男女主人齊聚更是罕見。今天一大早,廚師忙著去採購了大堆新鮮的食材,等來等去,夫妻倆可算是起床下樓來了。

    餐桌旁是巨大的落地窗,盛夏正午陽光酷烈,白亮的光線迎面而來,寧緲微微眯了眯眼。

    蕭行言走到窗前,將薄紗窗簾放了下來,光線頓時不再那麼刺眼。

    「你今天很閒嗎?」傭人們忙著將菜餚擺上餐桌,寧緲接過咖啡,瞥向在對面落座的男人。

    他穿得很休閒,普通的襯衣褲子,穿在他身上,也別有一股清貴之氣。襯衣扣子開著兩顆,袖口隨意地挽起,露出肌肉勻稱的手臂,長腿伸展坐姿閒適,整個人顯得非常放鬆。

    讓寧緲想起去非洲safari時,看到草原上的雄獅,在飽餐過一頓後,饜足地眯著眼趴在樹蔭下休憩,慵懶愜意。

    「今天休息。」

    話一出口,蕭行言自己倒是微微一愣。

    「休息」這個詞,於他而言,陌生得近乎奢侈。

    全年無休才是他的常態,少時是為了生存生計,近幾年則是為他一手創立的子夜科技。

    他很清楚,以徐安易為代表的部分下屬常在背地裡吐槽,懷疑他其實是個超仿生的高級人工智慧,全天候高速運轉,不需要度假休息。

    他當然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只是他的時間太緊迫,逆水行舟,經不起任何浪費罷了。

    滿桌菜餚精緻,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寧緲感覺自己這輩子都沒有這麼餓過,提筷大快朵頤。

    要是譚女士在,八成又要挑她吃得太快,嘴巴張得不夠秀氣……或者乾脆就是呼吸了太多空氣吧。

    此刻這裡的空氣中譚女士含量為零,窗外花園綠意盎然,景致靜謐怡人,隔桌對坐靜靜吃飯的男人更是賞心悅目。

    這麼看來,搬過來還真是搬對了……

    寧緲吃到六七分飽,便放下了筷子,剛端起咖啡,對面蕭行言也停了筷。

    「昨晚……」

    他嗓音溫淡,仿佛沒注意到她手一顫差點潑了咖啡,「是做噩夢了?」

    寧緲打從醒來,就在防備他問起她昨夜突如其來的熱情,噩夢當然是最合理的解釋——

    「是啊是啊,可嚇人了!」寧緲猛點頭。

    蕭行言記得,當初他講完題,問她會了沒,她也是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會了會了太簡單了!」

    然後一做就廢。

    「夢到什麼了?」蕭行言問。

    寧緲垂下眼睫。

    不過是一點往事罷了。

    譚女士那一耳光抽得真心實意,她的臉火辣辣的,很快就腫了起來。她沖回了房,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好幾天,不願意見任何人。

    待到她臉上終於褪去了紅腫的痕跡,姚曇惜剛在醫院做完手部手術,據說不能再彈鋼琴了。

    據說不論被誰問起,姚曇惜都只是低垂著頭,怯怯地重複,是自己不小心摔下了樓梯。

    寧家上下對外統一口徑,事情順利地被定性為一場「失足意外」。

    ……然而誰真的信呢?

    姚曇惜一遍又一遍的承認,看在所有人眼裡,不過是寄人籬下的識大體,不過是懼怕跋扈大小姐的忍讓罷了。

    這樣「識趣」的「受害人」,有的人滿意,有的人心疼。

    更多的人同情——天可憐見,為了替大小姐遮掩,被「失足意外」了呢。

    那個時候,寧緲才恍悟:原來如此,在姚曇惜顫抖著說是她自己不小心的那一瞬間,她任何關於事實真相的辯解,都成了謊言。

    那個時候寧緲才明白,什麼叫做百口莫辯,什麼叫做有力使不出的憋屈。

    就連爸爸心裡,恐怕也覺得是她一時失手吧。他只是不在意這點小事,無條件袒護她而已。否則他也不會問也不問就下了封口令,讓這件事成為不可說。

    多可笑啊……上了法庭的被告尚且可以為自己喊冤叫屈,不服判決還可以上訴,可她連喊一句「不是我」的機會都沒有——

    因為根本沒人說是她,連提都沒人敢提啊。

    至於蕭行言……

    那之後寧緲就被送去了英國過暑假,兩個月後她歸來時,風波早已平息。

    她再沒有提起過那件事,反正信與不信,她都無法辨別——哪怕蕭行言說他相信她,誰又能保證他不是也像其他所有人一樣,早已在心中認定了她是罪魁禍首呢?

    姚曇惜的這一步棋,走得真是妙啊。

    不過妙又如何——

    你敢來夢裡噁心我,我偏睡你心心念念的男人,略略略。

    寧緲放下咖啡杯,隨意撩了撩長發,單手擱在桌上支著下巴,「我夢見,我身邊的人都變成了鬼,只剩下我一個人。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所有人……哦不,是所有鬼,都說我才是惡鬼——恐怖吧?」

    ……這麼多鬼,所以需要陽氣?

    「那我呢?」

    寧緲的腦海中,又閃過他被姚曇惜攥著衣角,站在擔架旁的背影。

    那時她衝上樓把自己鎖進了房間,不許管家放任何人上來,補課這種小事自然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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