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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3:07:59 作者: 照城
    俞明川似乎對她的小把戲瞭然於心,他對她的態度很微妙,不遠,但也不近;若即,但又若離。

    她鍥而不捨地不斷試探著,終於解讀出俞明川接受的行為里那複雜的雙重情緒。

    這情緒的第一層是透過她表達對程蒙不曾回音的不滿,他不會怪程蒙,所以遷怒與她,比朋友還顯冷淡;而另一層則是透過程蒙對她這個獨在異鄉姐妹表示照顧,於是又比朋友更顯溫暖。

    作為同學,在異國俞明川展示了他的紳士風度的那一面,偶然見面時的寒暄,求助時的有求必應,程然完全理解了這個男人對女生有多麼強大的吸引力。

    這真的是一個既優秀,又難得的男人,外形優越,溫柔體貼,人品極佳,任何地方都無可指責,如果後來他的父親沒有出事,或許要不了多久,她會真的愛上他。

    圈子越小,越沒有秘密,他們那個不算大的留學圈子很快便知道俞明川父親被抓的消息。

    程然也在外國媒體上看到了這則新聞,那一瞬間,俞明川身上的所有光在她的眼裡都滅掉了。雖然他明明還是那一個人,他還是俞明川。

    沒有了那個外交官父親的庇護,俞明川和其他普通富二代不再有什麼不同,不,他已經連富二代都不是了,他交不起學費,交不起房租,沒有錢和他們一起出去玩兒,狼狽不堪地睡在朋友客廳的沙發上,他可憐到只能用身上僅有的二十美元,去超市買了一大包能夠吃一個月的最便宜的麵包。

    程然很快抽身了,這個圈子裡還有更好的,更有錢的,俞明川算得了什麼呢?

    在俞明川落魄後,她疏遠了俞明川,繼續像花蝴蝶一樣繼續穿梭在其他富家子弟之間。

    這些人年輕、富有,有大把的資源可以揮霍。

    他們和她逢場作戲,親吻她、說愛她、送給她極其昂貴的禮物,唯獨不給的是一個安定下來承諾。

    不知不覺地,時間過得飛快,五年不過是一晃眼的功夫。她收到了大學延期畢業的通知書,她發現那些富家子弟突然和她斷了聯繫,然後默契地各自有了同樣出生優越的女朋友,然後她在鏡子裡看見自己眼角出現了第一絲皺紋時,她終於急了。

    她的心焦灼著,像是被放在了炭火上烤。她的時間不多,而她面臨著無數困境,她又掛科了,寄出去找工作的簡歷永遠沒有回覆。接下來她能怎麼做呢?她只能找父母要錢補考復讀,她要錢買一批更昂貴的化妝品磨平她皮膚上的紋理,她找一個像笨蛋一樣不在意她花花情史的男人……

    她的名聲不好聽了,華人圈子裡,誰都知道想跟她玩很容易,所以她只能找不了解情況的外國人。

    可這些人,剛認識的時候,以為他們是異域王子,真正相處才知道,他們既無知又傲慢,嘴裡說著熱愛中國文化,實際上心裡依然覺得西方文化才是最優越的,他們毛髮重,手掌和腳掌很薄,面部嶙峋凸起的骨骼讓他們看起來非常野蠻。

    這些她儘量忍著,或許,他們能給她一張綠卡。

    而這時候偏偏俞明川的消息又傳來了,優秀的人,即便在最惡劣的時刻,依然是囊里盛錐,一風起便脫穎而出。

    經歷了如此大的人生變故,這些年,俞明川依然挺了過來。

    沒人知道這背後他究竟用了多少努力。他換了專業,放棄了國際法,轉而攻讀國際金融,在比別人少讀一年的情況下,每門功課拿到A以上的分數。

    他的優異表現引人注目,項目導師相當欣賞他,立刻將他推薦給自己在博遠公司工作的學生,而那位學生現在是博遠公司的CEO。

    這名CEO 早有打開中部地區市場的計劃,俞明川的到來正中下懷……

    再後來的故事很簡單,有能力的人只是缺少一個機會,俞明川等來了他的風。

    後悔嗎?

    如果非要問程然。

    當然後悔,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如果她可以預見俞明川的今天,她一定會在俞明川最低谷的時候留下來。什麼也比不了識於微時相濡以沫,只要那時候她向俞明川伸出了手,俞明川就算再愛程蒙,她也不信他這輩子能忘了她。

    可是世上哪有這麼多的如果,事實是,除了她自己,她從來沒有忠於過任何人,於是最後誰也不會忠於她。

    程然忍不住喟嘆,所以她到底算什麼?

    七年,這整整七年,他們男才女貌、他們兜兜轉轉、他們破鏡重圓,可她呢?醜陋、卑劣、可笑得像一個愛情劇里可悲的跑龍套……

    「程然,」程蒙又問了一遍:「你在華盛頓的時候,見過俞明川嗎?」

    「見過,怎麼樣呢?」程然語氣盛氣凌人,她自我保護地反擊著。她想,接下來程蒙一定要洋洋得意俞明川在國外是如何冷落她,她不會讓程蒙高興的,她已經輸的夠慘了,她要將自己和俞明川僅有的那些交際一點一點地說給她聽,在她心底埋下猜忌的種子,她們本來就是那麼地相像……「你想問什麼?我都告訴你。」

    「他一個人在國外的時候,」 程蒙卻問她:「好嗎?」

    程然愣住了,她完全沒有料到程蒙會這麼問,因為她不會。為什麼不問他在國外的時候有沒有對自己變心?為什麼不笑裡藏刀地嘲諷她的慘敗?她細細看著程蒙,妄圖拆穿她臉上這張偽善的面具,可她盯著程蒙,盯得眼睛都發痛了,也看不出一點程蒙一點沾沾自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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