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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3:07:59 作者: 照城
「有人跟著你嗎?」俞明川問,他凝重地抬頭向程蒙的身後看。
「沒有。」程蒙緊緊抓著書包肩帶,連連搖頭。
她不好意思跟俞明川說她怕什麼。
俞明川解鎖手機,打開照明舉了起來。閃光燈射線一樣照向走廊和樓梯。他將手機舉得很高很高,照亮了前方整條走廊。原來程蒙眼面什麼也沒有,只是走道,還有被風颳得呼呼響的窗簾。
「前面沒什麼。」俞明川說。
「我知道。」程蒙死不承認自己膽小。
「好。」俞明川握上她的手腕,說:「走吧。」
程蒙的手腕但一圈微微發著燙,那是從臉頰、耳根傳過來的溫度。
她知道,這個動作僅僅不過是俞明川為了防止她從樓梯上滾下去摔壞了腦子。
越是暗的地方越發安靜,俞明川不說話,只是抓著她的手腕。
樓梯先是直的,然後再轉彎,轉彎的時候沒有光,不知道會碰到什麼。
「你……」她打破沉默,沒話找話道:「你……你怎么半道又折回來了?是什麼東西落在教室里了嗎?」
他根本就沒有進教室,所以這個推測自然是不成立的。
俞明川不回答,他背對著程蒙,徑直往前走。
「這次物理題倒數第二題有點難,你覺得呢?」程蒙說到這裡咬了一下自己的舌頭,這不是沒話找話?俞明川怎麼會覺得物理題難?
在感興趣的話題引導下,俞明川終於開口了,他說:「倒數第二題是有點難。那道題考的是摩擦力,你可以再看一下物理書的第七章 。」
「嗯。」
俞明川頓了頓,腳步一停,突然說:「如果你有題目不會做,你可以發微信問我。」
「是嗎?」程蒙眼睛一亮,欣喜了起來,她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遠遠超過她對學習的熱情程度,鎮定下來,假意推辭道:「這樣會不會影響你學習?」
俞明川瞥了程蒙一眼,平淡的眼神好似在說——你這麼點小問題怎麼會影響到他的複習時間?
「不會。」
程蒙跟著他下樓,每走一步,她的心跳又變快了,但不再是因為恐懼。
她跟在俞明川身後,像在黑暗裡跟著一點光亮。
「怕黑?」
「不是……」程蒙搖頭。
「怕什麼?」俞明川突然問。
「怕鬼?」
「別……」別在這時候說這種話。
俞明川沉默了一會,他安靜地在前方帶路,一手舉著燈光,一手握著程蒙的手腕。
「他是一個很好的朋友。」俞明川淡淡地說。
俞明川牽著她走過樓梯轉角。
「他籃球打得很好,我們一起吃過飯。」
「他應該能去W大,他成績不差。」
他始終背對著她,讓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用輕飄飄,沒有重量的聲音平靜地說:「你害怕他變成鬼來找你嗎?他是一個很好的人。我希望他能來找我。」
從俞明川平緩的語氣里,他感覺到了他的傷痛。那是在他們所有人緘口不談的傷疤。沒有人提他的名字,那三個字好像是某種約定俗成的禁忌。在高考前夕,他們所有的勇氣都用來面對這場戰爭,再也不剩一點去戳破這層虛假的面紗,然後直視面紗下血淋淋的腐肉。
「我現在不害怕了。」程蒙訥訥道。
俞明川腳步一停,握著她手腕上的手勁緊了幾分,緊接著他繼續踏下階梯,在黑暗裡輕輕嘆了口氣。
程蒙的手背上有溫熱的水滴,那是不知道從哪裡湧出來的悲痛,灼熱地燙傷在她的手背上。
頭頂傳來滋滋聲,頭頂一排白熾燈亮了起來,整條走廊大白於天。
來電了,俞明川在哭。
第22章
高考前最後三個月,程然得到父母的支持,不再去學校上課。
她報了昂貴的語言培訓班和留學中介機構。
她在家自學,時常有意無意地跟瘋狂啃書的程蒙說:「你們高三黨好慘,眼睛都要讀瞎了。」
她說她打算讀外語專業,回來當外交官,俞明川也要當外交官,說不定以後跟俞明川就是同事了。
她跟程蒙說著她想像中的大學生活,洛杉磯萬丈陽光,華盛頓的雪,高大英俊金髮碧眼的朋友,還有潛在的、不無可能的和俞明川在異國的久別重逢。
她的語氣不見興奮,反而有一種歇斯底里的喋喋不休。「俞明川肯定也會去美國。」她篤定地說。
程蒙大多數時候都保持著沉默,那時她還堅信著俞明川的承諾,他曾說自己不會離開這片土地。
程蒙儘量不讓自己不受程然的影響,她埋頭苦讀,有時候趴在桌子上背單詞、刷物理題,然後一抬頭,看見頭頂漫天星光里,一顆啟明星正冉冉升起。
或許是付出真的會有回報,她的成績越來越好,越到尾聲越是,好像一支低沉的樂曲,途徑漫長的沉寂後終於演奏至波瀾壯闊的高潮。
高三五月最後一次月考,程蒙考了年紀前十,這是程蒙考得最好的一次。她的名字在高中最後衝刺的階段,在一片荊棘中殺出了重圍,響噹噹地衝上了表彰展覽牆。這真的是一個巧合,她恬靜的單人照正好貼在了俞明川「天道酬勤」的座右銘旁邊。
在Z中這樣的名校,年級前十和市裡的前十就是同一批人,只要能進入這個區間,重點大學可以說是隨便挑,進入俞明川的目標高校也不是痴人說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