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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3:04:27 作者: 棠歲
「老夫人去了。」謝華晏點點頭,答道。
永定侯夫婦瞠目結舌,好半天才記起來問墓葬事宜和南逃經歷。
謝華晏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這兩人是如何能厚著臉皮問他們之後是怎麼逃出來的?還斥責他們隨意給老夫人下葬?
最後她在永定侯夫人再次結束一次長篇大論時飛快地打斷了她:「時候也不早了。侯爺,夫人,你們都去歇息吧,我來守著夫君。」
永定侯夫人抿了抿唇,看了永定侯一眼,點點頭:「那你好生守著吧。」
打發了眾人和杜姨娘,昏暗的屋子裡便只剩下謝華晏和陸君衍二人。
她站起身,點燃了一根蠟燭,端到陸君衍身前細細地打量他。
這個昔年錦衣擁雪的青年,而今病弱蒼白,形容枯槁,雙頰深深凹陷下去,一雙放在外面的手瘦的仿佛只剩下一層皮包著骨頭,看著就像一株極易折斷的枯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如今混濁不已,早就失去了神采。
他盯著她,似乎想說些什麼,發出的卻只有「啊啊」的聲音。
「夫君想說什麼?」謝華晏剛才去收拾了一番,依稀還是舊年的眉目精緻宛然,端莊而華貴。站在他面前,曾經的一雙璧人卻像是兩個世界的人一般。
陸君衍終於能發出聲音,他吃力地道:「阿晏……你回來了……」
他抬起手,似乎想握住她的。
謝華晏瞧著他這副模樣,眼裡閃過一道奇異的光芒。
謝華晏冷淡地收回手,笑意卻溫柔:「是啊,陸君衍。真沒想到,我特地趕回來,恰好能送你最後一程。」
病重之人突然恢復,極大可能是迴光返照。
陸君衍也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他苦澀地笑了笑:「阿晏,幸好我還有你。」
她坐在他床沿,移了移蠟燭,定定地看進他的眼睛:「是啊。」
「在你生命的最後一刻,由世界上最恨你厭你惡你的人來送你。」
「陸君衍,開心嗎?」
她的笑意淺淡又溫柔,像是很久很久以前,龍鳳燭靜靜映照下的溫婉柔美。
像是很久很久以前,那昏黃燭燈下眉目精緻而溫柔的美人,讓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在一場花與月的醉夢中。
陸君衍瞪大了雙眼,努力想說些什麼,最後卻突然脖子一歪,徹底沒了聲息。
謝華晏神色憐憫,輕輕嘆息著將手拂過他的眼睛,免得他繼續維持著這般死不瞑目的模樣。
她端著蠟燭打開門,低垂了眼睫做出一副悲戚的模樣,對門口的丫鬟道:「夫君他……去了!」
闔府慟哭,滿眼縞素。
一片悲傷的氛圍里,謝華晏不緊不慢地為自己泡了一盞太平猴魁。白瓷碧湯,美不勝收。
她提筆落下簪花小楷:「執瑞,握瑜。」笑吟吟地對身邊的鎖煙垂燈說:「執瑞給哥哥用,妹妹就叫握瑜,剛好和她姐姐湊成一對兒。」
垂燈有些詫異:「可是小少爺當是「一」字輩……」
謝華晏淺淺一笑:「不妨事的。」
永定侯府的親戚幾乎全部死在鑫人入侵之中,包括那些族中長老。如今有權更改族譜的,只有永定侯一人而已。
正月十八,永定侯世子逝世。
正月二十五,永定侯為其嫡長孫陸一瑞請立世子。聖上在皇后相勸之下,允。
「很快就好。」
三月初一,永定侯痛失愛子,酗酒過度,亡。
「不過是改幾筆的事情罷了。」
族譜上的「一」,不知不覺中改成了「執」。
陸二爺和陸三爺親自開的祠堂,謝華晏抱著陸執瑞,一筆一划落下。
永定侯夫人,哦,不對,是新任老婦人身為孀居寡婦,不得入祠堂。
謝華晏微微一笑。
她做了什麼嗎?
沒有,她不過是讓人給永定侯送了一罈子美酒罷了。最終選擇這條路的,還是他自己啊。
陸二爺失了能尋差事的人,侯爵之位也輪不到他,渾渾噩噩;陸三爺向來懦弱。一時間,竟然沒人能阻攔她。
筆下的「執」字漸漸成型,謝華晏笑得越發溫婉動人。
這是她對陸家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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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永定侯去了?」陸郭氏猛地站起身,只感覺眼前天旋地轉,一把抓住了身旁的丫鬟,「那差事呢?差事呢?差事是不是沒有了?」
陸謙沉默地點了點頭。
陸郭氏捂著臉,又哭又笑,涕淚泗流,活像是瘋了。
「完了……都完了……」
陸謙只能聽到幾個殘破的音節,他看看她,抿了抿唇,走了出去:「你……冷靜一會兒吧。」
陸郭氏自縊的消息很快傳來。
青瓷茶盞跌落在地,飛濺了一地的碎片。
陸謙怔怔的,想不明白。
怎麼就有人可以為了差事無望而尋死呢?
似乎是當年新嫁娘嬌嬌俏俏的聲音:「夫君----我這人最大的夢想,就是榮華加身!咯咯咯!」
原來那並不僅僅是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