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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59:26 作者: 一昧相思
「我就是不明白,既然已經殺了拉咯,又在戰場上親口許諾只要夷人丟下兵器就饒他們活命,你為什麼要自己食言,為什麼一定要將夷人殺得乾乾淨淨?」
杜雲錦聞言,淡淡地笑了笑。「那是因為你沒有見過真正狡猾的敵人。」不斬草除根,就會春風吹又生,夷人這多年來隔三差五地就來騷擾一下邊界就是最好的證明。他們不停地試探,試探朝廷的實力究竟有多大,試探朝廷的底線在哪裡?對於這樣的狼子野心,只有全樹殲滅才是最穩妥的辦法。雖然手段殘忍血腥,卻保障了至少數十年的邊界安穩。
她的話讓蕭少康噤聲,他的確沒有見過真正的戰場,就連這一次出征他也不過頂著監軍的名號跟在榮景成和杜雲錦的身後,看他們拼搏廝殺。
「你可知從前的月牙城是什麼模樣嗎?」杜雲錦揚起頭,腦海里勾勒著父親當年的描述。「從前的月牙城沒有漫無邊際的戈壁,它是通往西方無數國家的唯一途徑,每天都有無數的商隊從這裡經過,它甚至一度比帝都更加繁華。可就是因為這樣,它引來一些人的虎視眈眈,而朝廷將領素來都講得滿口仁義,鎮壓了那些不傷大雅的小小騷擾後也便罷了。久而久之,月牙城的外面就出現了另外的一個國家,那就是犬戎。犬戎人生性彪悍,又極擅長騎兵作戰,他們親眼看見月牙城的繁榮,便開始一系列的騷擾試探。有一次,他們聯繫上原本俘虜後生活在月牙城內的犬戎人,兩者裡應外合不費吹灰之力打開了月牙城的大門,然後月牙城中血流成河,然後月牙城就變成如今的模樣。也許你如今會認為我很偏激,但就我的觀察而言,夷人和犬戎都是同一類人,他們不會感恩,他們只會變本加厲。對於這樣的人,我們為求自保只能殺之乾淨!」
關於月牙城的種種,蕭少康也曾在宮裡的記載卷宗內看到過,那時不過嘆息一座繁華城池的湮滅,此時聽到杜雲錦如泣如訴地道來,眼前仿佛出現那幅戰場中的畫面,在那場浩劫之中,多少人家破人亡,多少□□離子散,又是多少人滿門俱滅。他至今仍記得那份寫著月牙城的卷宗內清清楚楚地寫明繁盛時期月牙城竟有人口近百萬,而現在的月牙城加上長期的駐軍也才三十來萬,蒸發的約七十萬人大多就是死在那場浩劫之中。
杜雲錦的話沒有錯,她的想法也並不算太偏激,有一些人可以被教化,但也有一些人是無法被教化的,比如說犬戎,比如說夷人。
「那箭……」他提起那時射向杜雲錦的那支箭,他看得分明,是從已方的陣營中射出的。
杜雲錦偷瞄過一眼還留在跟前的苓丹,裝作不經意地輕輕搖頭,制止他的話。蕭少康能看見的,也是杜雲錦能知道的,當箭穿破風的聲音傳來時,她就已經明白了他們的隊伍里有蕭玉禮的人。放眼整個朝中,除了蕭玉禮再也沒任何人期盼著她戰死。她原以為他會在糧草上做些手腳,沒有預料到的是他竟然會安排這樣不入流的招數,想將她射殺在戰場上,免去已身的嫌疑。
不過既然認定是蕭玉禮做的事情,那他必定將後路都安排好了。就算她大難不死,想必也查不出任何有價值的消息,既然如此她也就沒有必要再緊咬此事不放。
「榮帥可有清點出我軍的傷亡情況?」
「早就清點出來了,我軍亡五十六名,傷三百零二名。榮帥已經奏請父皇下旨撫恤傷亡士兵,另外也為你特意上奏請功。」說到最後一句,蕭少康倒是眉開眼笑,因為請功一事不止榮景成,他也攙和了一本。不知道屆時父皇會怎麼賞賜杜雲錦呢?
「為我請功?」杜雲錦卻是聞言臉色大變,顧不得蕭少康在場,掀開被子就要朝門外竄去。
「娘娘!」
「阿兄!」
苓丹和蕭少康齊齊出聲,將她硬生生地攔回來。
「你這是做什麼!」蕭少康臉上出現難得一見的慍怒,他將被子重新給杜雲錦蓋得嚴嚴實實。「你身上的傷還未好,竟然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我要去攔住榮帥!」縱使被他二人攔住,杜雲錦臉上的交集未減分毫。她已經是太子妃之尊,他朝蕭瑀如果登基,她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后,這等的身份還要請功,那麼獎賞什麼?天下間能夠獎賞給她的,怕只有皇帝如今穩穩坐著的那把龍椅!不僅她自身難保,就連杜博承和蕭瑀都會受到皇帝的猜忌,因此她才會焦急萬分。
她心中所著急的,蕭少康並不清楚,他只是盤算著如何藉由皇帝的名義來壓下杜雲錦日漸遠播的惡名。她那樣的人,是不能被世俗的塵埃所玷污的。
「摺子都遞上去三天了,此刻怕已經出了南疆。」
蕭少康的話如同一桶三九寒天的冷水,將她凍得渾身冰涼。見她面無血色,蕭少康還是有些不忍地說:「你若真不想那道摺子遞上去,我可以讓人給你攔截下來。」
「你?」不是杜雲錦不願意相信他,只不過蕭少康素來不過問朝政之事,怎麼能期望他忽然竄出些朝中人脈來。
她的遲疑代表她的不信任,也大大地打擊了蕭少康,他不服氣地揚起頭說:「阿兄別忘了,再怎麼著我也是個王爺。」
是的,他年紀再小,他再不過問政事,他也是個自幼在權勢之中長大的王爺,並且嫡出的他比蕭玉禮更有資格與蕭瑀一爭天下。想到此,杜雲錦看向他的目光自然地含了淺淺地冷然與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