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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57:41 作者: 澗邊琴
    但有些硬性條件還是不能準備齊全。比如她的字,從前在家時有那個時間和資源練習,這一年來卻瑣事縈身,加之吃飯都成問題,哪裡擠得出前買這些?只有拿著樹枝,在鋪著河邊收集來的細沙的木盤子裡閒時胡亂寫上幾筆,沒有字帖,不退步都算不錯了。

    麻雀同樣也是無可奈何。她既要向城裡傳遞消息,又不想被人發現,只有用禽獸一類信使。鴿子一下怎麼找的到?而且怎麼能保證鴿子這種長距離飛行鳥類不跑到天涯海角去?只有麻雀,飛的不遠,能保證它在一個限制範圍內被發現,同時這玩意兒又常見的很,自己抓或者跟小孩兒換都容易。

    而時間準確就更不用說了。短時間裡敵人就要來,萬一他們這兒正猜暗號,那邊就打過來了,那蘇幕這報的是什麼信啊。

    蘇幕沉沉嘆了口氣,不管如何,她已經盡她所能,接下來就要看天命了。

    她明明只有這麼一點大,這會兒的樣子在別人眼裡就是個小孩兒在裝老成,好以此證明自己長大了。

    劉定卻沒有不拿她當回事的意思,也不覺得她可笑。他小時候家裡還沒發起來,自然明白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蘇幕這麼大在他看來當然該懂事了。她也乖,以前從不上門來打擾他,這好不容易來一趟,家裡不好待,他就帶她來茶館吃早點。看她一直一言不發,劉定擔心她是給唬著了,也是,又小,又是個女的,平日裡文文靜靜,乍然聽到這樣的消息,能不害怕?

    劉定忘了自己剛才還驚疑不定的,用一個見慣不怪的語氣安慰道:「這些消息也是常有的事,當不得真,你在這城裡待久了就知道了。」

    蘇幕猛然抬起頭直視他的雙眼,湊近他的耳朵:「如果我說是真的呢?」

    劉定頓時色變,他看了看左右,強笑道:「你這丫頭,人不大話倒不小,真是……真是……」說著就從椅子上站起身來,頭一偏,往身邊似看非看地掃了一眼,抬腳就往外走。

    蘇幕會意,整理一下衣服上的褶皺,緩步跟上。

    兩人走下樓梯,穿過大堂,抬腳要跨門檻,茶樓人多,身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正此時,身後傳來一聲驚叫:「掌柜的----」然後是一陣陣凌亂的腳步聲,明明只有一個聲音,聽腳步卻好像有不少人,踏在這木地板上直似千軍萬馬。

    一個帶著怒氣的聲音:「大早上怎麼了----噝」一句話沒說完像是咬著了舌頭似的竟發出一聲氣音。

    劉定與蘇幕不由停下來,轉身看去----

    清晨的陽光帶著勃勃生機從窗戶外照射進來,大堂右側,從廚房裡奔出來的幫廚吃力地彎著腰喘著粗氣,手裡捧著一條被剖開的魚。血污從魚肚子裡漫出來順著幫廚褐色的手滴在地上,在人們心中發出好大一聲迴響。幫廚左右後三面都圍了人,後廚里驚慌的人、看熱鬧的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的客人都伸長了脖子看幫工的手,然而幫工只顧著把魚身朝前方的掌柜打開。掌柜望著魚腹一臉駭異。突然,蘇幕背上受力被推得往前邁了一步,往後一看,原來街上的行人也被這裡的騷動吸引,這會兒窗前門口都擁滿了人,各個爭著看怎麼回事。又是「咚咚咚」一串響聲,樓上的客人也跑下來了好些----沒跑的是看底下快站不下了,都倚著欄杆向下望呢。

    一時場面居然有了極度的寂靜,大家屏住呼吸等待著。萬眾矚目中,只見掌柜抖著手從魚腹里取出兩塊白色的膏體,瞪著眼把它們湊近,顫抖著念出上頭寫的字:「X日,凶!」剛念完,雙掌不自覺一合,白色的膏體被他掌心一壓,竟化作粉末嗖嗖流到了地板上。這是不知從哪兒刮來一陣風,將粉末一下吹散開,混在大堂被踩的烏黑的地板上,一下看不見了。

    神跡!這是上蒼特意來警醒世人的神跡!

    像是清水滴進油鍋,寂靜被打破,霎時間沸反盈天----X日不就是兩天後?今早城裡的消息,兩天後蠻人進犯!大家頓時又討論起來,為不明所以的人講解來由,討論之前的發現的疑點,爭論如果真來了大家要怎麼逃命,計劃把消息告訴住在遠處的朋友……

    劉定呆呆地站著,那副伸脖子瞪眼的樣子倒是像極了他姐。蘇幕一拽他的衣角,他低下頭來,蘇幕嘴唇一張一合,聲音完全被蓋住了,她從劉定茫然的眼神里看出來,乾脆不再說話,用手一指外面的大門。

    原本門外的客人急於和別人交流自己的想法,這會兒反倒有不少湧進來的。在將要掀翻屋頂的聲浪和人浪中,蘇幕跟在劉定後面艱難地逆流而上……

    「我早就猜到了!你想,那蠻族非族類也,一向愚拙粗笨,他們能寫出怎樣的字來?就是剛習字的小兒也勝過他們數倍不止!難怪……」

    「當然是麻雀!誰不知鴿子是幹什麼用的?只有麻雀,四處都可見,誰會懷疑……」

    「麻雀!兩日後他們就來了,你想他們隔這兒多近?說不定又有斥候!用這種鳥當然可行了。蠻人陰險啊!」

    「上天示警……」

    還是有懷疑的聲音,但很快就被一個強大的理由壓了過去:「反正也就是出去躲個兩天,寧可信其有,反正也虧不了什麼,萬一是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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