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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55:35 作者: 詩無茶
他們不顯靈,姬差便用禪杖打碎他們的金身。一廟不顯靈,她就毀一廟,只在廟中留下曾經救過第七歌的無相觀音。
姬差在打碎娑婆最後一座神像時,笙鬘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那是霸占著囡囡身體的笙鬘,因為肉身孱弱,禁錮了她的力量,她只能找到另一團淨氣替她完成一切。
笙鬘給姬差一滴與無相觀音同宗同源的胎生血,告訴姬差,拿著這滴血,等待無相觀音化成凡人現世,一把火燒盡娑婆,觀音真身獻祭,甘露降世,第七歌便有往生。
娑婆本就以笙鬘的基體所化,笙鬘的胎生血賦予了姬差玄邪兩稟的力量。她借著這樣的力量,殺了會主滿門,踏上尋找無相觀音與第達爾的征途。
漫漫數年裡,姬差埋葬了第七歌的骨灰,剃度為尼,帶著禪杖與臂釧,在傀術登峰造極時,入魔一般做了一個代替第七歌的傀儡。
她給她靈魂,給她生命,唯獨不給她自我。
那個傀儡頂著刻畫成第七歌的人皮和第七歌的名字日復一日陪在姬差身邊,始終不得姬差喜歡。
她認為她空有一張第七歌的臉,卻整日心慈手軟低眉順眼,完全不如第七歌一分。
姬差常常望著她想,興許自己才是世間第二個第七歌。
自己已在第七歌離開的這些年裡變得心狠手辣殺人如麻。她才活成了第七歌。
後來在漠塹的倀鬼墓里,靈魂分裂的第達爾朝她掏心而來,那個兩百年默默無聞的傀儡驀地擋在她的身前,傀儡之身被破,她帶著她跑到邙山上,這次卻無論如何也修不好了。
被掏了心的第七歌與她並肩而坐,姬差在懸崖邊看著昏紅的日暮,第一次同身邊的人說起真正的第七歌。
「她以前,跟我一樣大的時候,就說……死後要葬在邙山腳下。」姬差滿眼霞色,「邙山……所有陵墓里都是貴族。她說她生不得富貴命,死了總要跟那些人平起平坐才甘心。她總喜歡說這些話。她還喜歡在殺人前問別人聽沒聽說過第七歌,她說她不能被活人知道,所以那些人要在死前知道她的名號,這樣也算威名遠揚……可我清楚,其實她根本不在乎。」
旁邊的傀儡聽了便說:「我雖不可代她生,倒也還能代她死。」
姬差不說話。
傀術在逐漸失去效力,傀儡的脖子和面頰爬上了樹木的裂紋。
過了很久,姬差低聲道:「該給你取個名字的。」
傀儡的語言已變得僵硬困頓:「我不是叫……第七歌嗎。」
她說完,一頭偏倒在姬差肩上。片刻後化作了一堆木柴。
姬差抱著這堆木柴在黃昏里等來了將死的謝九樓。
這便是提燈在大火中看到的那一幕。
如今時間流轉,第七歌尚活著,笙鬘也還沒找上姬差。
只是上元節,怕也等不到了。
提燈不無遺憾地想,他還欠謝九樓一場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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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漠塹前一晚,謝九樓和楚空遙不動聲色給提燈灌酒。
說灌也算不上,提燈酒量不好,謝九樓假裝讓他隨便喝兩杯便醉了。一見提燈有醉態,謝九樓更哄著他多喝一壺,確保提燈醉得徹底一些。
待把人扶進房裡守著睡了,謝九樓和楚空遙在外邊打商量。
先是楚空遙問:「你要去哪兒?」
「一個林子。」謝九樓道,「照山鬼說的,把那面鏡子挖出來。」
「那鏡子有何用?」
謝九樓搖頭:「她沒細說。只道我和那鏡子有緣,若想知道提燈與我的一切,不能指望提燈開口,唯一的法子,就是那面鏡子。雖說是夢,但夢中她與我一步一路都指得清楚,不論真假,我也要去試試。」
說到這兒,謝九樓反問楚空遙:「你呢?」
楚空遙沉默一瞬,垂眼笑道:「她沒與我說什麼。只叫我跟著你一起罷了。眼下看來,你一個人也無妨。倒是小鳥,他最怕貓的,跟毯子一起這麼些天,怕是膽都嚇破了。我得去看看。」
謝九樓打趣:「早前不還惱他認錯了人,同他賭氣?」
楚空遙收了扇子瀟灑離開:「我生平最不喜歡蠢笨的人,可他是鳥,鳥腦袋小,裝不下許多東西,可以原諒。」
他走到木梯拐角忽地轉身:「阿九。」
謝九樓看過去。
「沒什麼,」楚空遙低頭,再抬眼又是一笑,邁步下了梯子,「回來一起喝酒。」
謝九樓道:「早去早回。」
「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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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大半個時辰,謝九樓便把鏡子取了回來。
鏡子不大,但包得極為嚴實,光盒子都套了幾個,又是土色,費了謝九樓好些力氣才尋到。
正要回客棧的路上,謝九樓遠遠就見大街一處圍了一群人,提燈那位長姐——笙鬘,正抱著胳膊,站在人群中看好戲似的一動不動,因人長得高,謝九樓一眼便覷到了。
他正要過去叫人,無意間往人群最裡頭一瞥,心中警鈴大作。
提燈正蹲在糖人鋪子前一本正經跟做糖人的吵架,對方已氣得吹鬍子瞪眼,赤急白臉地趕人,提燈還看不懂眼色的模樣,蹲在攤子前不肯走。
謝九樓一急,趕緊擠進去,才邁著步子走到攤子前頭,就聽提燈微微傾身,湊過去沖那老闆說:「……破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