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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頁

2023-10-01 02:55:35 作者: 詩無茶
    又嘿嘿笑:「那身板!當哪門子兵呢?要瞅男人多的地兒,也不是沒別的……」

    「……這他娘的誰不想來一口?!」

    另一人跟著笑過,又嘶了一聲:「就是可惜——白淨是白淨,手脖子和腳脖子上那疤,丑了點兒。」

    話音未落,二人後頸脊柱驀地一股劇痛,竟是不知哪裡憑空飛來兩塊極尖的石子兒打在了關節處,疼得他們兩眼一黑,耳朵直嗡鳴,別說惦記什麼,一時連路都看不清了。

    十城軍的隊伍,紀律嚴明,可軍功這種東西,從來與私德關係不大。隊伍裡頭,上下九流不分高低,當了兵,便不拿出身說話。將士是上陣個個拿命護江山的好將士,下了戰場卻是個頂個的兵油子。駐紮打仗,短則數月長則一生,邊關寂寞,難免有人互相消遣。

    古往今來,關山與風月,在寒來暑往的軍營里,從來不是非此即彼。

    將士也是人,是人就有情。這些東西,總要找個地方疏解。在軍營里,這是所有人不成文的默契,上了戰場,生死以外皆非事,可若搏殺之後還有一命來活,各自回了營里,私情二字,誰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駕馭馬匹尚且要鬆弛有度,何況是數以萬計的士兵。謝九樓操戈練兵鐵面無情,但無關兵事時,對下屬這方面的事,並不會趕盡殺絕。

    那晚一間新兵營房裡,一群枕著箭筒睡覺的士卒,每一個都僵著身子,徹夜難眠。

    甚至連喘氣都不敢大聲。

    白日裡統帥萬軍的九爺,站在門前,輕輕敲響他們的門板,慈眉善目道:「我今夜和你們擠一擠。」

    說完便大步流星走向角落最後一個空床位,留下開門的小兵橫跳在寒風吹來的清醒和眼前這一幕帶來的震驚中,久久無法回神。

    謝九樓每往角落走一步,床板上就驚坐起一個睡眼朦朧的將士。

    那玩意兒,按彈板似的。

    直到走到最後的提燈面前,他看到雙亮亮的眼睛。

    提燈坐在床上,仰著臉,一如既往對謝九樓彎著嘴角。

    謝九樓也笑,傾下腰,於一眾注視下把自己才摸過滿手黑炭的五指在提燈臉上順著擦了又反著擦。

    擦完再刻意離遠一點仔細端詳,接著一皺眉,又湊近在提燈鼻尖上補了兩下,方才滿意道:「明早起來不准洗臉。」

    提燈在自己臉上摸了一把,放下手,四個指尖一片焦黑。

    他垂目對著自己手指看了半晌,再扭頭看看身邊閉眼安睡的謝九樓,又看看手指,發覺對方剛才這一舉動顯然已經超出了他理解能力所及。想不明白,便拉上被子躺下睡了。

    房裡剩下的其他人,腦子一半仿佛清醒,一半仿佛在夢中。

    第60章

    眼下才開年,外頭長日裡還下大雪,營房埋著火塘,一個個半大小子進來就搶離火塘近的炕。

    提燈不跟人搶,每晚都睡在最邊上。

    今夜謝九樓來得猝不及防,提燈旁邊床位平日空著,被子早不曉得被誰搬去蓋了,現在就一塊木板子,上頭一層草墊,別的都沒有。

    他倒無所謂,雙手枕在腦後,仰面朝天,就要這麼睡了。提燈側臥對著他,起先還刻意往後躲,不大張床板,硬給躲出半邊來。

    那是提燈還心有餘悸,總怕挨著謝九樓睡得近了,又像那晚,不明不白地難受。

    謝九樓閉著眼,曉得提燈那點心思,心裡頭氣得罵了幾百聲兔崽子,面上依舊不動聲色,只管裝睡。

    寒風吹得院子裡像有鬼哭,門板也砰砰響。

    屋裡幾個新兵,起先見謝九樓來了,緊張得大氣不敢出,可到底還是白日的操練比眼前的主帥分量來得重,心裡再忐忑,身板一沾床,不出半個時辰,房裡就起了呼嚕聲。

    那點勞累量對提燈來說不算什麼。

    他頂著眼珠子觀察謝九樓半天,悄悄地,把自己裹在身上的被子掀起一邊,搭在謝九樓身上。

    結果離得太遠,被子只有點角夠到謝九樓胳膊 ,再過去,謝九樓大半身還是只有衣裳避寒。

    提燈沉默半晌,再三確定謝九樓沒醒,才一點一點挪蹭著,小心把自己被子分了一半給他,緊緊挨著謝九樓睡了。

    許久,身邊呼吸聲逐漸勻長,謝九樓睜眼。

    提燈怕他另一邊蓋不著被子受涼,挨他極近,額頭抵在他肩上,埋著腦袋睡得正香。

    謝九樓輕輕側了個身,枕著自己一隻胳膊,再從懷裡掏出方才擦手的錦帕。

    他凝目看著提燈側顏,總控制不住要上揚的嘴角。

    就這麼一直看著,看到驚覺再不睡就要天亮的時候,謝九樓方才細細給提燈擦乾淨臉,小睡一陣,在破曉前離去。

    二早營房的幾個小士伍起來,都發現他已經走了。

    幾個人一面鬆了口氣,一面互相責問:「九爺啥時辰走的都不知道!睡得跟豬一樣!」

    「你好意思說我?你知道?說不定就是你呼嚕聲把九爺吵走的!」

    「我呼嚕?我還說是你嘣屁把九爺嘣走的呢!」

    正吵嚷,有人注意到邊上的提燈:「欸,那個……提……提燈?」

    提燈聽見旁人叫他,聞聲望去。

    他因著要進軍營,來之前被謝九樓抓著連天惡補中土話,勉強到斷斷續續能聽懂日常交流的那些話,尤其是軍隊的指令,謝九樓把他訓練得很敏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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