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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54:48 作者: 未降
二人將信將疑,遂命人收衣。不出一個時辰,果然天降大雨。二人這才將那九鴆國師引入內室,密談許久。
「吾隱居雲居山二十餘年,夜夜觀測天象,終於等到將星出世。年支巳見酉,此造巳年見酉日支為將星。這二十年彈指一揮間,到如今又是七年,吾殫精竭慮,終於測算出將星出世,正在寶地。」
項楚與宗師兩相對望,終不解其意。
「國師所言,意為我鏢局之中有國師要找的人?」
「的確如此。」那國師突然離席,踱了幾步,看向外頭人來人往的鏢局,道:「只是我今日來,並非為了此事。」
「那是為何?」
「西北戰事吃緊,兩位想必有所耳聞。若能借白狼鏢隊,護送我國使臣前往西域借兵,方可解此危局。」
宗師沉默了一陣,道:「家國之事,本是匹夫有責。只是祭酒自先代宗師以來,便早已發誓不再介入朝局。先生所託,望另覓他人。」
那九鴆國師身子一傾,良久才道:「宗師當真不肯救大明與水火之中?」
「先生言重。祭酒鏢局不過百人之力,如何能力挽狂瀾。」
正在雙方僵持之時,在一旁沉吟已久的項元德卻突然開口道:「師兄,將星百年難遇,若輕易錯失,便會化身凶星,於鏢局無益。」
宗師一頓,轉頭望向項楚,見他神情不像說笑,便有些遲疑。
「實不相瞞,頡莫之亂遠比如今京城裡傳的嚴峻的多。嘉興關失陷之後,我西境大軍不足以與叛軍抗衡。大明危殆,求宗師出手相救----」
宗師長嘆一聲,道:「罷了。先生有何吩咐,但說無妨。」
那一日的情景,如今想起仿佛褪色的畫卷,雖還看得清楚,卻已失了顏色。
老者的脊背挺得筆直,他身上還存留著當年闖蕩江湖的豪氣。雖數十年過去,熱血難涼。
「當我聽說了你們二人在西境的豐功偉績,我就在想,到底你們兩個哪個才是傳說中的將星。可是如今,這些都不再重要了。你們二人,都找到了祭酒鏢局丟失的八字箴言。」
得知了當年舊事,海月與荀徹二人同宗師一樣跪坐在祠堂中,安靜地沉思著。
三人心中各是不同的境遇,難以細究。海月仰起頭來,她面前那一眼望不盡的牌位,似乎也在靜靜地俯視著她。
良久,老者長嘆道:「事情已經告訴你們了,便不用在這兒跪著了。又不是犯了什麼錯,好端端地跪祠堂做什麼。來,你們攙我起來,我們一起去用午膳。」
海月和荀徹忙站起身,將老者扶起來,一步一步地踏出門外。一邊走,他一邊呢喃著什麼,海月聽見他道:「你們二人雖不知哪一個才是將星,他曾說過,『將星入命,與亡神共出世』……倒真希望,這預言不再成真。」
她沒有回話,只攙著老者一步一步往飯廳走去。天色晴朗,太陽卻被雲霧湮沒在一層朦朧之中。
不一會兒,外面便又飄起了雪。
*
當天夜半時分,燕京城外的祭酒鏢局突然傳來哀歌陣陣,細細聽來,竟令人肝腸寸斷。
第二天白日,便傳來一則訃告。名滿江湖的祭酒鏢局第六代宗師項邵狄,於昨日夜間病故。這位曾與天下第一鏢頭齊名的一代英豪,就此隕落。明帝念及祭酒鏢局赫赫戰功,便特此追封項邵狄為崇尊大師,賞白銀萬兩,以重振祭酒鏢局之用。
最為可惜的是,項邵狄死後,祭酒鏢局竟無人堪當大任。無奈之下,只有項海月暫時代任祭酒宗師。
因這突發的意外,使得荀徹和海月的計劃被雙雙推遲了。
海月穿著一身素衣跪在靈堂前,只覺得這祭酒鏢局竟比從前更要冷清。偌大的院落里,除了三三兩兩奔忙的鏢局兄弟,便只剩空蕩與寂寞。
祭酒鏢局,終於不可避免地走上了傾覆的道路。她揚起頭顱看向傍晚的天空,天上像是有群星閃耀。她不懂星象,更參不透命格。傳說中那顆將星,果然帶著數不盡的死亡嗎?
一切都寂靜無聲。這天下唯一能回答她的問題的兩個人,一個葬身沙漠,另一個則在這尚未開春的時節悄然離逝。
她不知道,前面還有什麼在等著她。
或許,不會再有比這更痛苦的事情了吧。
第82章 再別故鄉
她站在燕京城外,看著魚貫而出的將士們,不由地發出一聲嘆息。
他們大多都是青海人,如今踏上歸途,自然喜不自勝。可是對於那些家在中州的士兵們來說,此去便是又是一趟不問歸期的征途。
海月站在山頭上,看著他們神色各異的模樣,不禁長嘆一聲。
家國,無人可以擇其一而存。因為家,國,本就是唇亡齒寒的關係。他們連著血脈,連著根莖。可是對於每一個普通的士兵來說,他們似乎從未做過選擇。他們或許想著下一頓飯會不會有一口熱湯,明日行軍路程會有多少,最多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遙想遠方的家人是否安康。
越是晦暗的年代,人們的期許就變得越低。
即使是戰爭結束了,許多士兵還需要這一份軍餉養活家人。所以他們中的大多數,選擇再次遠離故土,戍守邊疆。這其中沒有幾個赤膽忠心,甘心保家衛國的志士。可無論這些人的目的為何,他們都在用自己的身軀重建一道鋼鐵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