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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54:48 作者: 未降
「郡主風姿傾國,倘若鳳冠霞帔遠嫁象泉,豈不是一樁美談?」
顧夢奚一驚,玉指握緊紅簽,待看清來人面容之後,旋即恢復了往日淡若風煙的神情道:「原來是車玉侯。夢奚失禮了。」
景唐躬身道:「在下原本也在此樹取簽,卻不想撞見幾位敘話,又不好避而不見,只得在這裡等候片刻。望郡主勿怪。」
「怎敢。」
「夜深露重,雖這花燈甚好,可郡主偷跑出來終究不便。不如在下這便派人送郡主回府罷。」
顧夢奚思慮片刻,笑道:「如此便有勞侯爺。」
她先走了幾步,繞到一處更冷清的地方,等在原地。過了一陣,景唐便走上前來,笑道:「郡主如此大費周章,是否想問關於江央贊普的事情?」
「我……」顧夢奚捏緊了衣袖,躊躇片刻,輕輕點了點頭。
「我在與贊普相交數月,他雖出生在象泉,舉止豪爽,卻倒不失為一君子。與之相處日久更能覺出他氣度非凡,見多識廣……」
顧夢奚有些窘迫,垂下頭來道:「夢奚別無所求,只求能嫁一君子便了此一生…...」
她還未說完,景唐卻冰冷地打斷了她:「恕在下多言一句。郡主一去,當知這一紙婚約,並不是為了郡主的終身幸福。」
顧夢奚抬起頭來,清澈的雙眼裡似是不諳世事的光芒。她不解地看向景唐。
景唐輕輕從她手中抽去那枚紅簽,似一縷清風拂過,不留絲毫痕跡。
「正月紅簽,正是來年的好兆頭。可那寫簽人何嘗明白這世間苦難向來不會垂憐世人。郡主未來的身份不僅僅是象泉國的王后,更是大明新的使臣。郡主身上背負的,何嘗比元帥身上背負的更少?如今象泉乃西洲最強國,公主出嫁,自然背負的是制衡西洲與中州的要務。」
那一枚紅簽又被放回了顧夢奚手中,徒留梅花清香。
待顧夢奚回過頭來,景唐早已翩然離去。花燈清影,滿目繁華,竟已蒙上薄薄一層白雪。
*
夜深露重,待到荀徹和海月回到祭酒鏢局時,已是深夜。待轎子停穩,荀徹便立刻下馬去轎前喚道:「海月,到家了。」
接連喚了幾聲,轎中之人卻絲毫沒有反應。荀徹心下一緊,連忙將轎簾掀開,只見海月面容發紅,有虛汗從額間不斷滲出。荀徹連忙探向她的額頭,只覺一片滾燙。
他沒再猶豫,將海月從轎中抱出,連忙送進了室內。
「來人,快去請大夫來。」
「是!」
只見海月躺在床榻上,右手無力地垂在床側,左手則捏著什麼東西。荀徹一看,原來是那枚小小的紅簽。他將紅簽從海月的手裡拿了出來,隨手便放在了她枕邊。
等了半晌,外面的雪也越下越大,不一會兒便積起白茫茫的雪來。
鏢局裡的大夫終於來了,他先探了探海月的額頭,連忙道:「快去打些冰水來。」
他旋即坐下,一番診脈過後,道:「將軍這是急症,若是今晚燒退不下去,恐怕就危險了。好在今日元宵節城中並無宵禁,我先開幾服藥,請元帥先派人去城裡抓藥。」
荀徹點了點頭,忙出門去囑咐道:「你先派人準備幾匹快馬,等大夫寫好了方子,便立刻給他們送去。務必要將藥買回來。」
「是。」
荀徹吩咐完之後,又轉身回到室內,見婢女正在給海月冷敷,便又轉身走出門去。不一會兒,他便拿著一個小竹籃回來,裡面裝了些新下的積雪,就著倒進婢女準備的水中。
「這樣更好一些。」
大夫轉眼已經寫好了方子,忙遞給荀徹道:「鏢局裡還有些年中旁人送的藥物,我去倉庫里瞧一瞧有沒有能用得上的。但這方子上的東西,元帥一定要儘快派人買來。」
荀徹點了點頭,道:「多謝大夫。」便急急忙忙地將藥方教與手下,又回到房間守在海月身旁。
婢女將冰涼的巾帛敷在海月額前,她下意識地往被窩裡一縮,皺起了眉頭。荀徹見她蜷縮起來,又不便貼身照料她,只得從衣櫃中又搬出一床被子,交與婢女為海月蓋上。
荀徹伸出手來,輕輕覆在海月額前探了探體溫。像是比方才好一些了。他移開手,囑咐道:「我再去取一些雪水來,你就這樣替她降溫。」
「是。」
他剛一轉身,卻聽得海月悶聲呢喃了一句什麼,他沒回頭,耳朵卻仔細聽著。她分明是叫著一個名字。
「姜堰。」
*
再說到景唐自那花燈園裡出來後,遍尋不到海月和荀徹的蹤跡,便獨自一人徘徊在街市之中。
即使離家已有兩年,他卻多一刻也不想在家中多待。只要看見父親的面容,他便不由地想起徐盡揚慘死西境的事情來。頡漠之亂足有數十萬人葬身西境,可這一切竟然從一開始便可以被阻止。
他腦中煩悶,自去街邊隨便一個小攤上坐了下來,點了一壺酒,一碟白灼青菜,炒竹筍,還有一碟糖漬花生米。
景唐沒什麼胃口,這幾道小菜他只動了幾筷子便不再吃了,只一味地飲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