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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54:48 作者: 未降
「是這樣的麼?」海月慢慢放緩了呼吸,仔細地聽著景唐的話,生怕有絲毫遺漏下來的。
「是這樣的。他還讓我告訴你,他很快就會去找你。」
她伸出手揉了揉眼睛,身子慢慢往被窩深處挪了挪,樣子有些睏倦。
景唐伸出手去揉了揉她有些凌亂的髮絲,沒有再說什麼,便走出了帳中。
初生的朝霞自東方開始,溢滿整片遼闊天空。
草原上的人們開始了新的一天。
而那結實的蒙古包里,她清楚得知道自己眼睛在陷入黑暗之前,曾經看到昔日那個少年如今的模樣。
她不敢再想,蜷縮在被窩裡小聲地哭泣著。
借著朝霞的影子,停留在帳外的那人低下頭來,像是聽見了帳中的哽咽。他的臉上毫無表情,眼睛裡卻帶著哀傷。
在這場戰爭里,他們都失去了太多,多到他們用盡此生也無法真正走出來。
*
象泉軍用了短短數日時間,便將山陰之南成功收復。由於主將項海月負傷,象泉軍便提早拔營,返回西寧衛。
即使是在短暫的失明之中,海月也依舊沒有耽誤軍務。經過她的提議,兀哈良宗汗由黑沙漠的邊界開始,沿途一路到山陰腹地,全部安插了多個崗哨,全天值守。她又下令增設十餘所常備快馬的哨崗,自山陰之南一直到西寧衛,以便消息能夠以最快的速度傳入西寧衛。
就這樣安頓好一切之後,海月才放心地回到了西寧衛。
可誰知,就在海月費勁周折才抵達西寧衛,正由旁人扶著才走到江央堅贊面前稟報軍務的時候,江央堅贊竟然破天荒地大發雷霆。
海月有些慚愧,請退了旁人,自己一個人立在原地,靠著聲音面對著江央堅贊的方向。
四周都安靜的可怕,江央堅贊眼睛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海月,幾乎要把她看穿一般。她的模樣有些不太好,臉色比從前更蒼白了一些,染上眼疾的那雙眼睛有些微微發腫,始終緊閉著。
江央堅贊臉上的表情很不好。自從來自山陰的戰報抵達西寧衛開始,他便幾次想要親自前往山陰之南,卻都被手頭的事情纏住了手腳。這些天他腦海中掠過了很多畫面。自打出生開始,他對於黑沙漠的恐懼從來都沒有減弱過。倘若,倘若海月出了任何意外,他恐怕這輩子都無法走得出來。
海月艱難地吞咽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將手中與山陰之南簽署的協議遞到前方去。可是就這樣過了許久,也不見江央堅贊來拿,她便試圖摸索著往前走了兩步,離得他更近了些。
江央堅贊抬起頭來看那已經近在咫尺的海月,卻並沒有伸出手去扶她。
果然,下一刻,海月便被絆了一個趔趄,身體失重一般向江央堅贊的方向倒下。
她慌忙用手撐到一旁的桌角上,那隻手卻被江央堅贊快速地握在手裡,她整個人都壓在江央堅贊身上,兩個人雙雙仰倒在地。
海月感覺到自己腰上的力道明顯加重,將她牢牢地禁錮,動彈不得。她便撐著力氣,將雙手頂在兩人之間,留下一道極寬的縫隙來。
「你……」她漲紅了臉,感覺到腰後一緊,江央堅贊又將她拉近了幾分。
緋紅漸漸從耳後升起,蔓延到臉頰上,襯得她過於蒼白的臉頰煞是好看。江央堅贊還是沒有說話,只有溫熱的呼吸拂著她的髮絲,撩撥著她的心扉。海月漸漸鬆開了頂在江央堅贊胸前的雙手,像是順從的樣子。她緊緊閉著眼睛,感覺到他的呼吸越來越近,直到輕輕噴在她的臉頰上,痒痒的像春天的柳葉拂過臉頰一般。
原本應該落下的吻並沒有落在她的唇上,而是他修長的指尖輕輕拂過她眼角,動作輕柔地像是在撫摸初生的雛鳥。海月感覺到他的手指慢慢地在眼周滑著圓圈,所到之處有一陣清涼。就這樣過了許久,她有感覺到腰間一緊,下一刻便被放回了地上。
江央堅贊端起酒杯飲了一大口酒,讓自己險些淪陷的精神清醒過來。他松下一口氣,站起身,將右臂伸到海月面前扶她坐下,自己又去桌邊為她倒了一杯奶茶。
海月不知他何意,正趕上他又走遠了,腦中沒想太多,她便忙伸出手來扯住他的衣角,用蚊子一般小的聲音道:「對不起。」
只這麼三個字,江央堅贊心裡大半怒火便如潮水一般漸漸消退了。他長出了一口氣,憋了許久的話匣子才終於被打開。
江央堅贊反手握住她的雙手,輕輕摩挲著。他溫和地開口道:「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緣由,可否說與我聽一聽?」
一句話立時便將她的心揉得像一團軟和的面一般。她反手握住江央堅贊的手,輕聲道:「姜堰,我見到我的小師兄了。他是我師父項楚門下,第二個嫡傳弟子。」
聽到此處,江央堅贊便已清楚了海月為何如此奮不顧身。他輕輕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慰,身子也慢慢蹲在她身邊,靜靜地聽著她說話。
海月早已恢復了情緒,道:「我被風沙眯了眼之前,我看見他身上好多傷疤,還有暗黃色的斑點。他的臉,我看不清,但絕不是從前那個樣子的。」
江央堅贊聞言問道:「暗黃色的斑點,是不是在手上長的?」
「是,是。他的手上都是那樣的斑點。那是什麼?你知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