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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54:48 作者: 未降
走在前面的那個人,摘下了他的斗篷。即使他露在外面的半邊臉,已經被燒的毫無往日的痕跡。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那是她的小師兄,項寧。
她足足愣了一刻鐘,直到兀哈良宗汗示意了她幾次之後,號角聲才終於響起。
鋪天蓋地的象泉軍從黑暗中成群結隊地出現,欲將那一群黑衣人團團圍住。
項寧一驚,看清了來人的軍服,心中涼了半截。他調轉馬頭,帶著一群黑衣人往回跑,卻回頭始終看向那些窮追不捨的人們。
他既希望她追來,又不希望她追來。
前面是黃泉,他一個人去赴。這麼多年,早已經習慣了黑暗。可是她像烈火,像太陽,像一切光明耀眼的東西。
最終,海月還是追來了。
山陰人在後面急的團團轉,最後還是硬著頭皮跟上了前面的象泉軍。
「停下!」
海月大吼了一聲,收兵的號角聲也隨之響起。
「桑奇!全軍撤退!」
她心裡的恐慌最終還是讓她放棄了追逐。這片黑沙漠裡,充斥著超乎人力之外的東西。她的理智最終將這些性命攔在了懸崖邊。
在混亂的撤退中,雲頓桑奇看見海月朝反方向而去的身影,他大聲吼道:「你去哪裡?」
「服從命令!全軍撤退!」
於是,海月頭也不回地單騎向沙漠深處而去了。雲頓桑奇急得不行,正要縱馬追去,卻被景唐喊住了。
「桑奇,只有你能帶兵回去。我去追她。」
躊躇了片刻,雲頓桑奇終於點了點頭,道:「我就在前面等你們,一切小心。」
「好。」
他就像海月一樣,頭也不回地追了過去。
其實有的時候我不是不害怕,只因為前面是你,便也沒有那麼怕了。
第66章 黃粱一夢
黑夜中的沙漠,那般的無邊寂寞。在這裡沒有什麼是明亮的,四周漆黑一片,即使眼睛適應了那樣的黑暗,除了一座座沙堆也看不見任何旁的東西。砂礫刮在皮膚上像刀割一般的疼痛,每一口呼吸都像吸進塵土一般乾澀,甚至在漂泊的那顆心都像墮入冰窟一般冰冷。
她時不時地從水壺中飲一小口水,以保持水分不至於流失太快。她探了探水囊底部,只剩一半水了。接下來的路,會越來越難走。
她抬頭看了看夜空,就連最明亮的北極星宿,也變得晦暗不明。假如沒有黑沙暴,或許她可以再走遠一點。她就這麼想著,順著馬蹄印一路走著,直到遠處那座寺廟的剪影出現。
還沒等到她靠近那裡,原本寂靜無聲的沙漠卻突然颳起了風暴。
海月心裡暗道一聲不好,急忙撥轉馬頭往回走。她最後看了一眼那座寺廟,眼睛卻鎖在寺廟前那個向她的方向疾馳而來的身影上。
曾經有過許多次,她坐在鏢局門前的台階上,捧著下巴等著師父和師兄們回家。
金色的夕陽下,或是清朗的月色下,甚至初生的朝霞里,每當他在人群里,總會讓人一眼就看到。
他那雙清冷的眸子,永遠浮著一層霜。像這樣冷得像霜一般的人兒,每當他眼裡溢出桃花一般溫暖的顏色時,才更加動人。
遠處的馬蹄聲越來越近了,風沙也越來越大。
海月看著他的身影靠近,漸漸地越來越近,卻聽到他的聲音嘶啞著喊著什麼。一直到他離得夠近了的時候,她才聽到風沙中的聲音:「月兒,快走。」
遠處那一團像黑色旋風一般的沙暴,眼看就要侵襲過來,海月急忙調轉馬頭,向項寧的方向奔去。
她飛快地跳下馬去,項寧也從馬上下來,將她緊緊抱在懷裡。
她甚至還沒有來得及看到他的臉。如果不是指尖真實地觸及到了他的體溫,她甚至以為自己抱住的是一片空氣。
極其短暫的擁抱過後,海月只聽到項寧有些顫抖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月兒,聽話,快離開這裡。我會去找你,我一定會去找你。」
她拼命地搖著頭:「我知道那是黑沙暴。小師兄,我逃不過的。你陪我待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項寧覺得自己的胸腔里湧出一口腥甜,心中萬般地不舍這個擁抱。可是如果懷中的這個人兒就此消失在大漠中,他就連最後活下去的希望都不會再有了。他狠了狠心,用力將她從自己懷中推開。
海月的馬早已受驚跑遠,項寧只得將她打橫抱起,送到自己的馬上。幸好是順風。項寧拍了拍馬頭,馬便像聽懂了一般載著她快步往回走。
黑沙漠裡的馬經受過十分殘酷的訓練,即使在黑沙暴中也能找到方向。只要馬腿不陷進沙子裡,它們可以一直走下去,直到將馬背上的人送出黑沙暴的地帶。
可是這一次的黑沙暴,明顯有些太大了。海月趴在馬背上,身體因為長時間缺水已經變得毫無力氣。她回頭看著項寧,看見他的身影逐漸被掩埋在黑沙漠裡。她想要張開嘴喊些什麼,卻一個天旋地轉落下了馬背。
她摔在柔軟的沙子上,回頭看去,只見項寧的馬就像著了魔一般一直往前走著。海月沒再管旁的許多,手腳並用地逆著風沙往回走。她的嘴唇乾的發裂,滲出血來。她的臉上,身上,都帶著砂礫。那皮膚上甚至有些細小的擦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