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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54:48 作者: 未降
她默了半晌,終於艱難地打斷他的話,輕輕拉起他的左手腕,問道:「這,這是他送給你的?」
潮戈盈笙歪著頭道:「是啊,很漂亮對吧,在晚上都能看到銀色的亮光。你若喜歡,我就把它送給你,反正我也不愛扎頭髮。」
隨即他便將那根發繩褪了下來,輕輕放到她的手心裡。
那根小小的發繩,如同一塊烙鐵一般滾燙,燙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的小師兄,那個宛如璞玉一般的少年,如今竟成了旁人口中那樣潦倒,可怖的模樣。
「月兒,我會用盡我一生一世,照顧你,保護你……」
他是那樣一個不善言辭的人,卻對著年幼的她說出了這樣一番話,使她一直銘記至今。
一滴滴滾燙的液體滴落在潮戈盈笙的小臂上,他一陣慌亂道:「海月姐姐,你怎麼了?」
她搖著頭,試圖說些什麼來安慰這個被她嚇到的小男孩,卻發現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無邊的痛苦幾乎像沙漠一般把她掩埋,埋在最深的地方。
這時,江央堅贊從議事廳里走了出來,剛好看見淚流不止的海月。他遲疑了片刻,輕手輕腳地走到潮戈盈笙旁邊,將他穩穩抱起,走回了內室。不出一會兒,他便走了回來,逕自坐在海月身邊。
他什麼都沒問,只陪在她身邊,安靜地看著她。
她終於慢慢止住了淚水,低眉嘆了一聲,輕聲問道:「你怎麼什麼都不問?」
「那我可以聽些什麼?」他說話一如往日的溫吞,話音里更多些許憐惜。
海月停滯了片刻,張開握緊的右手,裡面躺著一根小小的發繩。看起來雖有些普通,細細一看卻發現是用銀線一根根織起來的,針腳極度細密,在陽光下散發出溫柔的光芒。
「很漂亮的發繩,是你做的麼?」
「是。是給我的小師兄。」提到「小師兄」這三個字,潮戈盈笙口中那個毀了半邊臉的男子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腦海里。她鼻頭一酸,險些掉下淚來。
「他……出了什麼事?」
「我不知道。盈笙說的那個黑衣人,或許就是我的小師兄。他只有十九歲……師父寵愛他的程度,幾乎都超過了我……」海月慘然一笑,眉眼裡儘是哀傷。
「對不起。」江央堅贊看著她的眼睛,只說了這樣一句。
海月沒有回答他,只看向他的眼睛裡未曾尋出絲毫怨恨。
「普錯,自幼就沒有養在父母身邊。也許這麼多年,我自以為給了他最好的生活,可是從沒有關注過他的心。他是個被詛咒的孩子,他自己便也沒有把自己當做普通人。這些年他做了很多錯事,可是但凡沒有傷及人命的我都不曾干預。沒想到,還是害了他。又間接…...傷害了你們。」
「人生在世,有有誰能夠完全掌控另一個人的心智呢。你雖然是他的親哥哥,也不能保證他的一生都能按照你所想的那樣繼續。」
江央堅贊淡淡一笑:「海月,等到拿下西寧衛之後,我會返回古格,去處理這件事情。」
「你不再幫助大明了麼?」
「不,所有的象泉軍都會歸你和洛桑統領,直到大明失地盡收,即可班師回朝。」
海月有些茫然地不知所措。這些日子裡,江央堅贊像是一個循循善誘的老師,不斷地在她身邊提醒她,幫助她,相信她。她曾經想過自己真正的實力或許能夠勝任大將軍的職務,卻無論如何也不能夠作為一軍主帥,掌握生死命脈。
一時間默默無語,又是江央堅贊低聲道:
「也許此戰大捷之後,你再也不會回古格了吧?」此時突然捲來一陣風沙,刮在臉上生疼。
海月似乎沒有聽清他的話,只抬起手來遮擋。
風沙肆虐之後,徒留一地枯黃。
萬物寂寥。
「贊普方才說什麼?」海月故作抬手遮擋風沙,實則為了避免尷尬故意作出的舉動。
江央堅贊微微一笑:「我約了他們一同商議收復雁北的事,方才只是想起到時候了。」
海月垂下頭去,他終究還是沒有說出那句話。不知何故,她心裡竟有些淡淡的酸楚。
江央堅贊站在議事廳的正中央,他的面前是一副巨大的地圖,其中囊括了青海和河東。目前已知的頡莫軍的兵力部署和重要關口全部被清晰地標註了出來。
他低頭輕輕用食指敲擊著地圖上標註的「雁北」的位置,眼睛看著眾人,開口道:
「三日之後,是西寧衛提議的交易時間。時間倉促,我們既要幫助大明收復雁北草原,又要確保檀岳在途中不出意外。諸位可有自願前往的?」
「左右他們都簽了合約,難不成還敢賴帳不成?」雲頓桑奇站在一旁,有些難以置信地道。
「兵不厭詐。」葉清桓站在他身後,輕聲應了一句。因職位不高,葉清桓只能站在外圍不起眼的地方。像這樣的會議,原本不是他能參加的。只不過因為海月的緣故,才將他一併帶了來。
哪知雲頓桑奇沒有聽清,大聲問道:「什麼?」
眾人聽見他的聲音,皆紛紛側目看去。只有江央堅贊笑道:「若我沒有記錯,你是玄歌將軍身邊的副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