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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54:48 作者: 未降
    江央堅贊在東平城的將軍府中接見了這一位同樣來自大明的使臣。

    那巡西使叫黃新漢,原是溧陽人士。他早年從軍,而後因著一副秉公無私的做派被賞識,遂提拔至京城。而後因出身清貧,毫無背景,竟未被重用。只因這巡西使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便落到了他的身上。而他到以為是自己時來運轉,終於到朝廷需要他的時候了。

    眾人只見那黃新漢一身暗紅衣裳,並一雙黑色錦靴,那通身的氣派,像是將大明朝的朝服一應穿了來。只見他眉眼生的倒是硬朗,一對劍眉入鬢,一雙眼睛凌厲而不近人情,一張薄唇更顯冷漠。

    眾人瞧他不像個文官,倒像是個武將。因其長相併不親和,官銜也頗高,並沒有人敢上前與他說話。也只有景唐走上前去,以下官的禮節問候了幾句,只見他一橫眉道:「我道是車玉侯世子何故在西洲停滯了如此之久,原來是樂不思蜀不記得自己究竟是從哪裡來的了。一年又五個月過去了,原是爬著也早該到了!」

    景唐臉色微變,卻礙於場面並不能與他計較,只淡淡行了一禮退到一旁。

    海月站在一旁,只聽他這一番話,原先就有些不好的情緒更覺得氣血上涌:「巡西使好大的口氣。我祭酒鏢局拼死才將使臣大人護送到象泉國,使臣大人又憑一己之力才說服贊普出兵,敢問那時大人何在?難不成,在翰林院繡花?」

    黃新漢臉上青一片白一片,怒目圓睜地瞪向海月:「我當是誰,原來這位便是驃騎將軍。車玉侯眼光如舊啊,依舊選一些中看不中用的武將出來,莫不讓人笑我大明無人,竟要一女子為國征戰?」

    景唐聽了他的話,便險些難以抑制自己的情緒,卻還是被身邊的曾侍衛勸住,未曾擅動。

    海月知道他在暗諷景唐推舉徐盡揚一事,卻並不惱怒,笑道:「黃大人倒是正經軍武出身,我一介江湖草莽自是比不得的。」

    黃新漢得意洋洋地看著她,剛想多說幾句,便聽她搶先道:「黃大人笑我力弱,不能為大明徵戰。可我如今是御筆親封的驃騎將軍,又是象泉贊普親封的玄歌將軍,大人究竟是覺得哪位判斷有誤呢?」

    黃新漢立刻便失了聲,半晌才向江央堅贊拜道:「微臣失言,還望贊普恕罪。」

    江央堅贊眼睛瞟向海月,唇邊浮起一陣淡淡的笑意,旋即立刻收起,道:「使臣莫不是懷疑我與大明皇帝的眼光?玄歌將軍助我軍連克東平、朱雀兩關,有汗馬功勞,如何能是你隨便質疑的?」

    「微臣眼拙,請贊普恕罪。」

    人群四散而去,海月剛準備去校場,卻被景唐攔了下來。

    「今日……多謝你替我解圍。」

    「無妨,我只是說了該說的。你的辛苦自然被旁人看在眼裡,那是你的努力,無需謝我。」海月淡淡一笑,行禮退去。

    「海月,最近風大,記得多擦些藥膏。」

    她沒有回頭,就連神色也沒有絲毫變化。可是在她心裡,仿佛一陣鋪天蓋地的海嘯席捲而來,幾乎要衝垮她的一切防線。

    六月的天氣並不像中州那般炎熱。甚至在清晨和傍晚的大漠,還有些陰冷的意味。

    海月從將軍府的外間走進那座後花園,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寒風吹得打了個寒顫。從前那些嬌艷的花朵,幾乎都被採去送往藥鋪里做了藥材。剩下那些不能下藥的,也被好生照顧著,直至花瓣凋零。

    她繞過長廊,走進議事廳里,卻沒見到幾個人。她再往裡走了幾步,只聽得一個溫和的聲音道:「來這裡坐。」

    海月轉頭尋找聲音的來源,只見江央堅贊穿著一身像是家常衣服的長袍,赤足坐在一塊厚厚的獸皮地毯上。跟前擺了大片大片的文書,還有一杯葡萄酒。

    他抬起頭來,唇邊一如往日的溫和笑容:「早替你倒好了奶茶,就在那邊的案上擺著,自己拿著喝罷。」

    海月也並不見外,只見了禮便自己走了過去喝奶茶。想是剛從校場出來有些口渴,一口氣便喝完了一杯。她四下里尋著,找到了茶壺又倒了一杯。熱氣慢慢地氤氳開來,她便端著銀杯走到了江央堅贊身邊跪坐下來,靜靜地等著他說話。

    就這樣也不知過了多久,江央堅贊才抬起頭來笑道:「看文書看得入了迷,就有些忘了要和你說什麼。不如你再多留一會兒?等我想起來再與你說。」

    海月也笑道:「贊普莫那我打趣,叫我前來必是有要事相商。」

    「是有要事,你先看看這封請柬。」江央堅贊遞過來一封帶著暗紋的書信。

    海月接了過來,道:「叛軍準備的倒是齊全,這加蓋的鳳印都有。」

    江央堅贊笑道:「若要造反,還不做足了全套的?你且看著,有不認識的字就問我。」

    海月打開信封,仔細地看了起來。

    這封信正是出自龍鷹王妃檀蒙。全文盡能透出一個膽小、心軟的女人的聲音,只顧不斷地重複著自己悲愴的命運----自幼喪屍雙親,長兄如父將她拉扯大。並表示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都願意將自己親兄換回,並願意以一己之身與之換俘。文末便請求暫時停戰,並主動提出在七月初三在朱雀關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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