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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54:48 作者: 未降
景唐伸手將他扶了起來,道:「能站得起來麼?」
那侍衛看清景唐的臉,急忙從地上一骨碌地爬了起來,窘迫地摸著腦袋道:
「午後貪睡,不小心從石階上滾下來了。還望特使大人切莫告訴贊普。」
景唐淡淡笑了笑,問道:
「我方才見到贊普往宮外去了,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那侍衛驚奇地道:「贊普一早便去東營了,明日方歸。特使是不是看錯了?」
景唐心下有些詫異,他明明看到的就是江央堅贊,穿了一身樣式有些不一樣的暗色調的衣服,如何會看走眼?
他又問道:「贊普今日莫不是穿了一件銀紋深色的衣服?」
侍衛聽了景唐的話,恍然大悟,笑道:「特使大約是見著普錯王子了,那銀紋是贊普特賜予普錯王子的。連同王子身上用的,還有身邊王隊的武器裝備,也全是鑲銀的。昨日信使方才稟報王子今日回城,果然回來了。等贊普知道了定會高興。」
景唐面上毫無波瀾,胸腔中仿佛雷聲滾滾,幾乎頃刻之間便要下起瓢潑大雨。
即使這樣,他仍舊輕輕揚起唇角,笑道:
「原來是贊普胞弟,倒是我認錯了。」
他告別了侍衛,沿著回去的路慢慢踱著步子。
謎團如同一陣大霧一般阻擋了前路了方向。而在這其中,只有毫無感情牽絆的旁觀者才能將看起來毫無關聯的線索串成一條線,結成一道緊密的蛛網。這便是真相。
他感覺他胸腔之中又什麼東西在瘋狂地跳動著,腳下的步子也明顯地加快了許多。
景唐切切實實地感覺,他就要觸碰到真相了。
第31章 亦敵亦友
景唐回到自己的寢殿之中,託辭說自己準備午歇,稟退了所有僕從。他徑直走回內間,將床榻下面的一個軟包取了出來。
一層層打開來,只見一根白羽利箭擺在上頭,仔細看去還沾著黑色的血跡。
他將羽箭用清水擦拭片刻,箭身斑駁的血污漸漸被拭淨,似乎隱約露出一行小字。
他用指尖輕輕拾起羽箭,快走了兩步到窗下日光充足的地方,將箭頭轉動了一個方向。借著窗外的光線,箭身映照出一層細密的銀光。即使微弱,也足以穿過層層疊疊的迷霧,掀開真相的面紗。
景唐的心口突突地跳動著,他立時走到桌案前,將箭身上的文字逐一謄抄了下來。
即使他已經認定了那一夜的兇手,卻仍舊需要再加印證。
他取過向江央堅贊所借的漢象譯文註解,快速地翻閱起來。越接近箭身上的文字,他的心跳地便更厲害。假如他知道了真相,大可告慰項老的在天之靈,大可撫慰每日在夢魘之中驚醒的海月…….他的指尖微微顫抖著,仿佛下一秒便要譯出這一行小字----
而直到那譯文清晰地擺在他面前的時候,卻如同一塊巨石一般將他砸回無盡的深淵。
「王襄。」
是了。只屬於帝王之輔的稱呼,這是江央堅贊特賜親弟的弓箭,是這西州大地絕不可能再復刻的榮耀。
王襄,王襄。襄,助也。這是江央堅贊的對王弟的期許,使他景唐突然也想起了自己的使命。
闢地有德曰襄,甲冑有勞曰襄。
他身上背負的東西太多了,多到他覺得自己已經喘不上氣了。
兇手不管是江央堅贊,還是江央普錯,終歸是他江央家族製造的禍端。
若他執意去做這揭開真相的人,會將危在旦夕的大明置於何種境地?
「啪」的一聲,景唐合上了手中的譯文。
在午後陽光之下,一陣淡淡的塵埃被揚起,又緩緩落下。
再說湖邊大營,因為有了新鮮血液的注入,平日裡十分緊缺的人手如今得到了充足的補充。然而,隨之而來的問題卻結成一串爆竹,噼里啪啦地紛紛炸了起來。
這如何能讓這一千六百多號人每天都能填飽肚子,便是海月的第一難題。可是無論她如何劃拉倉庫里的糧食,總歸只有那麼一點。
即使江央堅贊大張旗鼓地為她運來了糧食,也只是照著三百人的標準配給的。即使他答應會送來更多的糧食,海月也不願再欠他太多。
荀徹剛進大帳里,便看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而海月卻眼睛一亮,騰地站起身來,腆著臉道:「荀師兄!怎麼樣,買到糧食了麼?」
荀徹皺了皺眉,還未開口,海月卻聽見一聲悠揚而歡快的「咩~」
「荀,荀師兄?」
還未等他開口,又聽見一聲:「咩,咩~~~」
「!!!」海月急忙拉開帘子,只見一大群足有上千隻的綿羊聚集在大營的空地上,時不時地發出「咩,咩」的叫聲。
海月大喜,道:「荀師兄!你從何處攆來的這麼多羊!」
荀徹乾咳了一聲,用手肘輕輕戳了戳海月,示意她看遠處立著的一個人影。
只見江央堅贊那張熟悉的面孔幾乎要笑開了花。他那頎長的身影站在羊群之中,通身的氣派像極了一位羊王----不,一位偉大的牧羊人。
輪到海月乾咳了兩聲。
為何通俗誌異里,主角的仇敵總那般惡貫滿盈,罪大惡極。可她的仇人,卻如同救世主一般頻頻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