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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54:48 作者: 未降
    「不瞞你說,我的確懷疑過。但他既然當著兄弟們說出那樣的話,自然沒有反悔的理由。況且,若是將來我做的實在太差,他到那時再向眾人提出取而代之也無可厚非。」

    「你不曾想過他原本態度如此強硬,卻為何輕而易舉就放棄了鏢頭之位?」

    海月搖了搖頭,似乎不願想太多:

    「我只是不信他會真的害我。」

    見景唐眸色之中充滿疑竇,海月接著解釋道:

    「我其實同你一樣,是不大能與荀師兄相處的慣。他這個人,從小便不與師兄弟們在一處廝鬧玩耍,我一直覺得,他脾氣古怪得很,也不怎麼願意與他來往。可從小師父便告訴我,荀師兄並不壞,他只是太固執了。」

    說到這兒,景唐便沒再接話。他的視線落在靠近衣擺的沙地上,眼睫低低垂落,像是在思慮著什麼。

    海月回頭來,剛想說些什麼,卻突然聽見他開口道:「燕京城裡姓荀的倒是不多。」

    沉吟了片刻,她的腦海中陡然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便不由自主地學著那人如出一轍的腔調感慨道:「『他可是荀守義的兒子啊。』」

    景唐一怔,驚訝之色難以言表。他喃喃道:

    「世族中皆以為,荀守義的小兒子早年便在荀家的莊子上病故了,連名字也未曾留下,沒想到……」

    「師父同我說這件事的時候,我也吃了一驚。可荀師兄昔年的故事,我從來不曾聽師父講起過。」

    海月又轉過頭來,頗為認真地道:「唐刀子,其實你原本是個極善良的人,為何非要披一層帶刺的衣裳呢?」

    原以為這一句話會引出唐刀子上身,卻沒想到景唐聞言認真地問道:

    「你從何處看得出來,我是個本性純良的人呢?」

    「我從小長在山上,常常能見到的一種小獸便是刺蝟。

    我年幼時很是頑皮,不知刺蝟身上的硬刺傷人,便伸手去抓。沒想到刺蝟蜷成一團,扎得我哇哇大哭。

    可是師父來了非但不安慰我,卻帶我去尋刺蝟的窩,給我看刺蝟幼崽。

    那是我見過最柔軟最溫順的小傢伙,可一想到它們長大了會變成那般可怕的模樣,我就有些害怕。

    可師父卻從口袋裡挑了些肉乾,餵了那隻扎了我的刺蝟,它便慢慢地不那麼怕人了,最後它身上的刺耷拉了下來,竟像那些幼崽一樣溫順可愛。」

    景唐靜靜地聽完了這個故事,心間不自覺地有些異樣的東西刺了一下,而他臉上卻始終未著絲毫痕跡。

    「在這世上,人若沒有了盔甲,便不能保護身邊的人,只能任人宰割。」

    「盔甲是為禦敵之用,而非忌憚身邊之人。景唐,或許你在擔心什麼事情,或者你僅僅是覺得,『堂堂京城貴胄怎可與江湖草莽為伍』……」

    她講著講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景唐認真聽著,臉色終於有些鬆動,露出一個極淺的笑意,可說出的話卻依舊令人膽寒。

    「海月,你年紀尚小,殊不知最大的威脅,從來都來源於我們自身。」

    海月歪著腦袋,瞧了他半晌道:「我相信你說的話,可這樣的事,我永不會讓它發生。」

    意外地,他竟沒有絲毫想要反駁的心思。女孩一字一句,看似幼稚天真,卻深刻地印在他心裡,久久揮之不去。

    半晌,他終於憋出幾個字來----

    「但願如此。」

    他們一路走著,不知不覺已經走出十幾里地。沙漠腹地的風沙也越來越大,前面的路逐漸有些看不清。

    海月以面紗遮面,轉頭問道:「我們是不是快到黑沙漠了?」

    景唐點了點頭道:「我們該回去了。」

    海月頗有些不甘心,卻也不敢再走下去,即使心中的惦念終日折磨著她。

    最終,海月向他點了點頭,正準備翻身上馬,眼睛卻被不遠處的胡楊樹上掛著的東西吸引了過去。

    她迎著風沙湊近一看,猛然大驚。這是一根她再熟悉不過的銀色髮帶。

    她的小師兄從小就不喜歡帶發箍,總覺得浪費時間。她便在他生辰前幾個月,以銀線織了十九根髮帶,作為生辰禮物送給了項寧。

    髮帶上仿佛依舊沾著他的溫度,海月如獲至寶一般將它收進懷中最深處的地方,拳頭緊緊攥著。

    「是死亡把他們引來的。他們只生活在黑沙漠,是死神的隨從。」

    如同詛咒一般的言語不停地在她耳邊縈繞,無法躲避。

    白日裡的沙漠,依然如同黑夜一般寂靜無聲。人們在這裡所能聽見的聲音,除了砂礫席捲過大地的聲音,便只剩自己的呼吸聲。

    景唐策馬上前,沉聲道:「海月,不能再往前了。」

    她明白景唐的意思,隨即調轉馬頭,往湖邊而去。

    這一路上,她有些心神不寧,幾次都任由月見帶著她走偏了路,都是景唐將她拽了回來。

    景唐看出了她的心思,道:「項寧武功奇絕,想來一般人也近不得他身。或許,他已不在沙漠裡了,只是暫時沒有尋到我們。你遲早會再見到他的。」

    海月點了點頭,二人便結伴向湖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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