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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54:48 作者: 未降
白馬也似乎明白了什麼,也跟著嘶鳴著。
馬販剛準備拿起鞭子揮舞幾下,卻被景唐制止了。
馬販嘆了一口氣道:「他倆原本是一對兒,硬要將他們分開,這大黑馬自然不肯走的。」
海月心裡有些不忍,便騰出一隻抱著包袱的手來,扯了扯景唐的衣角。
景唐便道:「既是如此,我就連著白馬一同買了。」
馬販十分感激,道:「這母馬品種雖不如公馬,但也不壞。客官心誠,我便只收一半的價格。」
景唐心道馬販做生意不易,還是堅持給足了銀子,牽著四匹馬走在前面。海月則將包袱搭在白馬身上,單獨牽了它走在後面。
好容易走回了明月升客棧,將那些駿馬都好生安頓在馬廄里,二人便一同去用了晚膳。
用完晚膳,海月又安耐不住心思去瞧了一眼新買的馬。只見那一黑一白兩匹馬互相依偎著,看起來十分和諧。
景唐在她身後,道:「你原先那匹馬太蠢,輕易便被狼撕了去。這匹黑馬便給你當新的坐騎罷。」
海月沒想到這是專門為她挑的馬,她滿臉驚喜地問道:「這是給我的?那小曾怎麼辦?」
景唐點了點頭,又道:「這匹黑馬是難得的戰馬,你將來用的上。小曾送信只用另外三匹便也夠了,我給他挑的都是快馬。這匹白馬,雖然資質略有欠缺,做不得戰馬,但日後若能配下小馬,也是難得。」
海月點了點頭,十分開心地道:「唐刀子,謝謝你。」
景唐面上有些發燙,借著夜色並不明顯。他只道:「若你得空了,騎著黑馬多走走,此馬頗有靈性,越加多磨合便越能懂你想要去的方向。」
「好。」
「想好給它取什麼名字了麼?」
海月躊躇了一陣,想了一陣兒,搖了搖頭道:「叫黑黑還是黑子,還是個難題。」
景唐扶額,輕聲詢問道:「月見。如何?」
「月見,月見,……正好,與它額前的胎記呼應。」海月驚喜地讀了兩遍,笑著點了點頭。
「那你覺得,這一匹白馬叫霜降如何?」
「甚好。月見,霜降。倒是很般配。」
這一晚,景唐將海月送回房間,便沒準備再多做停留。海月卻叫住他,躊躇了片刻道:「景唐,明日送小曾上路之後,我打算與兩位師叔商量著,帶幾個弟兄去上次遇到的湖泊探一探,說不準,能有小師兄留下的線索。」
她的聲音說到最後,變得有些細小。客棧里的紅燈籠散出溫和的光,映著她的臉有些暗淡,卻明顯能看見她年輕的臉龐爬上一層陰霾。
景唐微微嘆了一口氣。他沉默了半晌,道:「你願意回去,我便同你一起。」
海月重新抬起頭,撐起一個笑容給他。
看著這一個笑臉,他的心卻像古寺的鐘被沉悶地一擊,斑斑駁駁的鐵鏽便落了一地。
這一夜,許多人都未曾睡著。
海月回到自己的房中,從床頭的匣子裡取出一柄短劍。那柄帶著血污的短劍,便是那一日鏢隊遭遇屠殺,老三師叔在混亂中撿到的。
她的指尖輕輕划過摩挲過刀背,有一種深切的恐懼就這麼突如其來地瀰漫在她的心中,就像那一夜黑暗中的沙漠,那是一種死亡的恐懼。
明日便是三七了。
在那日喪生的鏢師,不多不少,一共九十八人,占了鏢隊一半人馬。
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都被海月整整齊齊地謄抄在簿子上,等著明日拜託小曾帶回燕京。可是唯獨兩個人的名字她沒有寫上去。一個是項元德,一個是項沖。
那些曾經存在在生命里的舊人,就像深深篆刻在龜甲和獸骨上的古老文字,在她短暫的生命里留下了難以磨滅的記憶,並永久地改變了她生命的軌跡。
終於…...她取出記錄了亡者的姓名簿子,端端正正地加了一行字。
項元德尊師,大師兄項沖陣亡於黑沙漠。項寧失蹤,下落不明。
天剛剛蒙蒙亮,海月聽見隔壁隱約有開門的聲音,還有景唐壓低聲音的囑咐聲。
海月連忙起身,裹了一件寬大的袍子,隨便用手帕沾了一點水擦了一把臉,便沖了出去。
景唐看見海月皆是微微一驚:「怎麼這麼早便起來了?」
海月揉了揉眼睛,道:「昨個便說好送小曾出城的,你怎的也不叫我。」
小曾聽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脖子上還掛著一包袱的烙餅。
景唐笑道:「我見時候還早,就沒叫你。如今你趕著起來了,那便一同送他出城罷。」
海月騎了昨日剛買的黑馬,景唐便順手牽了白馬出來。
小曾左看看,又看看,見他們二人的馬竟長的如此登對,不禁百感交集。只怕待他送信回來,也許公子的終身大事就又著落了。這次回京,要不要趁機像老太尉通風報信一聲。小曾越想越高興,一分神險些一頭從馬上栽下來。
景唐皺了皺眉頭。這小子,從前些天開始便沒來由地看著他傻笑,腦子裡也不知在想什麼。
他剛想催促小曾上路,卻聽身後有人喊了一句「閣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