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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54:48 作者: 未降
這一句話不知為何,竟如同一根針一般深深地刺進了海月的心裡。
她忍不住反駁道:「無論戰果如何,這些人都是為國盡忠,怎能如此形容英雄!」
「在大多數人眼中,英雄是指為了民族大義而犧牲自我的人,而不是打了敗仗被人趕進關內的人。因為丟失嘉興關,死後朝野上下皆說其辜負聖恩,其罪當誅。陛下最後僅賜封其』忠武郎』便草草了事。」
他明明是輕描淡寫地描述著一切,海月卻聽出他壓抑的一絲悲憤。
「徐大將軍,是你的故友?」
景唐的心,像是一潭平靜的湖水被蜻蜓輕啄了一下,蕩漾出無數細小的漣漪。
舊事和舊人就那樣和緩而洶湧地重現在他的回憶里,像浪花一樣沖洗著他冷靜而嚴謹的思緒。
他逐漸無法再掩飾自己眼中的悲傷。
他依稀看見,幼時湖邊那個藍衣少年,輕劍挑浪花,一陣眼花繚亂的賣弄後便將一尾鮮美的肥魚丟給他。那少年的笑容印在他腦海里,印了足足十三年。
而這記憶卻最終被埋在黃沙漫天的大漠中,宛如一塊帶著砂礫的岩石,割的人心生疼。
「是,他是我的故友。」
第8章 東平軼事(一)
夜色降臨,海月如同往常一般核對往來的帳目。門口熟悉的敲門聲再次響起,她披上外套,上前去打開門。果然是景唐。
這每一晚的徹夜詳談,似乎已經成為了兩人之間默契的約定。海月邀他進門,走到茶几前將早就準備好的青茶倒了一碗遞給景唐。景唐也絲毫不拘謹,伸手接過,道了一聲謝。
這些日子裡,景唐的所作所為使得海月對他的印象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如今他們又有著共同的目的,關係自然比以往更近了一些。
景唐側過臉問道:
「你在核帳?」
海月笑道,「是。我現在才知道,這銀子才是萬物之本。」
她一邊念叨著,一邊隨手將帳本挪開,將羊皮紙地圖取了出來,端端正正地擺好。
景唐輕笑了一聲,道:「我隨身也帶了不少盤纏,你花錢無須太拘謹。」
「鏢局已收了朝廷黃金百兩,若再動你的私庫,只怕回京你要去告御狀。」
兩人相視一笑,隨即開始研究起了地圖。
「今日葉參領提及的彌渡,應該在這裡。」
景唐修長的手指在地圖最上方劃著名圓圈。
「離東平有足足三千里,晝夜不停也需要半個月。」
「選一位好的騎手,再挑三匹最快的戰馬,走湟水以西。」
海月點了點頭,又道:「這裡是山路,不好走,恐怕會耽誤行程。」
「山路安全,叛軍哨崗也少。」
「這樣算來,若是順利抵達彌渡,再換馬沿漠北到京城,一路都有明軍哨崗。」
「七日,最多七日就能從彌渡抵達燕京。」
計算好了時日之後,二人終於松下了一口氣。
「那麼,項鏢頭可有合適的人選?」
海月狡黠地看了他一眼,只點了點頭,卻並未開口。
景唐被她盯得打了個機靈,道:「你該不會是想讓我去吧。」
海月笑道:「景大人千金貴體,怎能勞煩您大駕。我看----曾侍衛十分合適。」
早知道這小丫頭心思機巧,卻不曾想到她竟跟自己想到一處去了。
曾侍衛從前曾在漠北軍待過兩年,通曉漠北地理環境,武功自是一流。他又是自己的親衛,朝廷便無需辨別真偽。
儘管海月與他的想法如出一轍,他卻板下臉來,故作不情願道:「若是放他走了,誰與我當親衛?」
海月琢磨了一會兒,道:「鏢隊裡那許多的年輕力壯的小伙兒,我挑幾個身手好的與你做親衛罷。」
「不用。」景唐輕飄飄地冒出兩個字。
「那…...實在不成,我便教你武功。」
海月一橫心,卻也沒考慮過自己那三腳貓的功夫到底如何教人。
「我會。」又是輕飄飄的兩個字。
「什麼?」海月睜大了眼睛,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麼。
「雖不會舞刀弄槍,劍也是會使的。」
「那你還要什麼親兵?」
「親兵不是防身用的。是端茶用的。」
「那簡單,我也可以。」海月拍拍胸脯道。
「一言為定。」
本以為景唐會推讓幾句以示禮貌,卻不曾想到他竟一口答應下來,令海月有些應接不暇。
待她回過神來,景唐已起身往門外走去。
「哎……」
「明日晨時,一盞青茶送到我房裡,有勞。」
又是輕飄飄一句話,海月覺得,自己著實有些時運不濟。
次日清晨,天空黃蒙蒙的,不見太陽,滿是風沙。
海月起身洗漱畢,才想起來昨夜景唐囑咐她的話,便打了個哈欠,隨手倒了一碗昨夜的青茶仰頭飲盡了,又倒了一碗新的端在手上,往景唐的房間走去。
她剛準備伸手敲門,海月只覺得身後的樓梯上似有腳步聲響起。她轉過頭來,看見鬼卿正從樓下走上來,手裡端著一個巨大的托盤,上面擺滿了豐富的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