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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54:48 作者: 未降
只見他用力一把掐住海月大腿的皮膚,將污血硬擠出去。又伸手掏出一小瓶藥,輕輕撒下一層藥粉,隨手自衣角上撕了一塊布條慢慢包住。
「這是沙漠裡的毒狼,牙齒里都有毒。」
景唐看著他的眼睛,道了一句,「多謝。」
海月的臉早已漲得通紅,撇下一句「登徒子」,便不再看他。
那男子也並不理會她,對景唐說:「他們從來不會這麼靠近城市。是死亡把他們引來的。他們只生活在黑沙漠,是死神的隨從。恐怕不久之前,這裡剛剛經歷過一場屠殺。」
他的話讓海月渾身一震,她腦中浮現出當晚的慘狀。整個鏢局十去七八,那些身懷絕技的鏢師們,在極度惡劣條件下,無法適應沙漠和黑暗,宛如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老人,被殘忍屠殺。
他的眼神望向的是東平的方向。不遠處,能隱約看見東平城的城牆。
「閣下是?」景唐試圖問出更多細節。
那人卻向後退了幾步,伸出一隻手將瓷質的藥瓶兒遞給他。那藥瓶兒似乎帶著他在白日裡聞見的那絲隱隱綽綽的藏香氣味。
那裸露在外的雙眼狹長,分明帶著警惕。
「我是往返烏斯藏的商人,路過東平而已。」
「閣下做的是什麼生意?」
男子的眼神略有閃躲。
「牲畜。」
景唐緊接著說:「西寧衛一向從東部運些茶葉瓷器,在下正在替龍鷹王尋找合適的賣家。不知閣下,是否有些興趣?」
「龍鷹王……」男子冷哼了一聲,旋即上馬。
「就不勞龍鷹王費心了。」
「那是傷藥,每日都要按時敷藥。不然的話,就是天神降世也不能救活你。」
他隨即調轉馬頭,準備離開。忽然又想到了什麼,轉身問道:
「登,登……徒子,是什麼意思?」
他的說漢語的時候,儘管偶爾有些緩慢,但音調仍然十分標準。
海月漲紅了臉,就當沒聽見一般向他微微頷首,轉身往回走。
那人見狀,也沒再追問。他將右手擺在胸前,回了一禮,便調轉馬頭走了。
海月看著他離去的身影,總覺得有些似曾相識。
景唐輕輕扶起海月:「回去吧。」
海月點點頭,同他一起往東平城的方向而去。
見她一瘸一拐地,景唐皺了皺眉頭,彎下身子,道:「我背你回去。」
海月楞了一下,半晌沒有動靜。
「愣著幹什麼,快上來。」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匍匐在他身上,兩人慢慢往城門的方向而去。
景唐回顧著海月方才的招式,不由道:「你那些招式,我看倒頗適合梅花槍。」
海月臉上有些通紅,囁嚅道:「我平日練的正是槍。只不過父親說這東西常用於正規軍,我們走鏢時還是使些短小精悍的傢伙合宜,這才給了我這把刀。」
「梅花槍克尋常刀劍,最適合衝鋒。」
海月點了點頭,脊背微微弓起,盡力不與他貼在一起,顯得頗有些僵硬。景唐沒說什麼,卻用力將那僵硬的身體往自己身上靠近了一些。
天空中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陰雲散去,露出明鏡一般的月光。
遠處的沙坡頭上,黑壓壓的人馬仿佛狼群一般。他們每個人都身著黑色長袍,隱約可見長袍下配著金色鎧甲和金色匕首,彰顯著他們高貴的身份。
一陣風沙拂過,那些黃金匕首在月光的反射下散發著盈盈光芒。
他們一動不動地站在首領身後,中注視著夜色之中逐漸遠去的兩人。
首領取下臉上的黑布,他的右眼下有一道小小的月牙形的刀疤,看起來卻絲毫不猙獰。
他有著一頭烏黑的長髮,輪廓硬朗而粗獷。他狹長的眼睛像最兇猛的沙漠狼,再加上他那挺拔的鼻樑和深邃的眼窩,幾乎無處不彰顯出他異族的血統----這是西洲大地最偉大的象泉王室血統。
「王,我們接下來去哪裡?」部下用西語問道。
「東邊。」他伸出帶著金紋雕飾的護臂的右手,劃向天際,那混沌中的東方。
「這裡,已經是我們去的最遠的地方了。再向東,是大明。」
「我知道。」
部下看到他眼神里的堅持,不再爭辯,緊緊地縱馬跟隨在他的身後,向東疾馳而去。
海月回到客棧養傷。這幾日她除了休息就是整理師父和師兄的遺物,幾乎足不出戶。
景唐白日裡在城裡到處轉悠著打聽烏斯藏的消息,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便會提著燈籠去找海月一併商議要事。
因為海月受傷的緣故,原本定在五天之後的比試,也被眾人猜測會不會無限期推遲。
如今這支潰不成軍的鏢隊,由老三代為執掌。身體上的重創尚可修復,卻無人曉得他們所承受的心理創傷又何時才能康復。
眾人沒有想到的是,第五天傍晚,海月的身影還是出現在了沙漠驛館。
她穿了一身白色武服,袖口和領口繡的花紋被她用白布縫起。這通身的素淨,更襯得她臉上極為蒼白。
少女的身形已經逐漸長成,身材高而瘦削,而她的肩膀卻並不顯得十分單薄。她的雙臂因為從小習武的原因,顯得修長而結實。仔細一看,她的面龐清瘦卻並不頹然。尤其是那一對貓一般明亮的眼睛透著一股冷漠孤傲的倔強。